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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太平局(上部) 第十二章、风狸子

夜酩匍匐在灌木丛后,耐心等了一阵,见两人迟迟没有行动,眼皮也开始打架。

林中光线本就昏暗,晌午过后,地气涌,不知不觉间,已是雾气蒙蒙。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阴风忽从前方刮来,树叶哗啦作响。

夜酩打了个机灵,偶然闻到一股异香味,精神为之一震。

常年在山中生活,早已将他的五感锻炼的异常敏锐,虽然他之前并没来过这里,但经验却是相通的。

“有野兽!”

便在他屏息凝神,抬头注视周围动静时,忽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怪叫,好似有只猫被人踩了尾巴。

两个正打盹的少年猛然惊醒,都是脸色一变,飞身跃出树窝,朝前方冲去。

夜酩也迅疾起身,绕向山坡,想居高临下看看两人要抓的“风狸子”到底是何动物。

坡底,一只体态似猫,毛色灰白,眼圈漆黑的小动物被夹在木笼里,高高悬在空中。

小家伙正张牙舞爪的大叫,用尖利的牙齿啃咬木坯。

冯铁炉和赵甲冲到树下,都是面露欣喜。

赵甲急道:“快,捆风符”

冯铁炉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贴到那小家伙脑门,大笑道:“这回咱俩赚大了”

两人都有些忘乎所以,并没注意到在身后大树有颗小脑袋偷偷从树叶后探了出来。

……

夜酩爬山坡,见两人已将陷阱撤去,将一张符纸贴在一只小兽脑门。

那小兽顿时停止嘶叫,如同睡着一般,心头略感失望。

他本以为冯铁炉和赵甲大费周章,是要捕杀什么凶猛野兽,却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东西。

看不懂这小东西到底有何特意之处,竟能抵一年事功,正心里琢磨要不要等两人走了,他也逮几只回去时,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见前方一棵大树,竟也蹲着一只风狸子。

但让人奇怪的是,那小东西嘴里叼着一根木棍。

只听它忽然发出几声如蝉鸣般的怪音,四周树立时又接连冒出数只同类。

它们悄悄直起身,用后爪牢牢抓住树干,将嘴里的草棍握在前爪当中,齐齐指向下方两个少年。

夜酩心神一颤,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便见到有一圈圈乳白色气漩在那些风狸子爪凝聚。

随着它们将木棍一甩,当即竟有一道道气箭疾射而出!

嗖!嗖!嗖!

白色气箭快似闪电,劈头盖脸朝下方两人射去。

两个少年猝不及防,根本没来的及反应,脑袋、肩头,后背,大腿,就几乎同时被数道气箭射中。

冯铁炉感觉像是被人用铁弹子打了一下,猛然翻身回头,想看是谁在暗算他,脑门和鼻子又猛挨了两下,疼的他顿时流出眼泪。

赵甲也身中数箭,但仗着体格魁梧,皮糙肉厚,拔剑格挡,可还没挥舞几下,便手腕巨痛,撒手丢了兵器。

风狸子气箭威力并不算大,但架不住一刻不停,无孔不入。

冯铁炉和赵甲起先还想拼着挨打,寻找隐藏敌人,却没想到这么一耽误,反而给对手留了机会。

越来越多的风狸子从四面树冒出来,已经难以计数。

“快跑!”

赵甲大吼一声,到了此时,两人也已看清情况,哪还敢耽搁,撒腿就跑。

可惜为时已晚,那些先前没出手的风狸子,竟一起出手,将几根木棍对在一起,发出更为迅猛、力道更大的气箭。

嘭嘭嘭!

一时间坡下泥土碎木横飞,箭矢破空声连成一片。

冯铁炉和赵甲顷刻被打翻在地,晕死过去。

……

夜酩趴在土坡,震惊的合不拢嘴,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这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能凝气成箭,莫非会修行?”

他屏住呼吸,尽量将身体伏低,现在他可没闲心去装什么大侠扶危解难,能保住小命就算万幸了。

可惜,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只气箭猝不及防朝他射来,“嗖”的一下贴着他的脑瓜皮飞过!

把夜酩吓得一个机灵,起身就跑。

但只朝前奔出几步,屁股和腿窝就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打得他险些扑到在地。

而那些闻声而来的风狸子动作奇快,在树穿蹦跳跃,当真如刮风一般。

夜酩眼瞧着已有数只跑到他前面,意识到不妙,忙找了棵大树作掩护,将后背紧贴其,以免腹背受敌。

只几息间,他就被包围了,眼前树地下全是风狸子,足有五六十只之多。

无数只气箭如暴风骤雨般朝他迎头射来。

夜酩毫不怀疑,如果硬捱这一波气箭,他就算不死,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危急时刻,他只得挥舞手中柴刀,拼命格挡。

嘭嘭嘭!

一阵怪声不绝于耳,无数气箭被他磕飞出去,射落他处。

虽然不是全部,却硬是被他防住七八分。

那些风狸子眼见一波攻击无效,竟好似训练有素的兵卒,合力朝他要害下手,势要致他于死地。

夜酩苦苦支撑,手臂渐渐酸麻,心中叫苦不迭。

真是蚂蚁多了,堆死大象。

想不到一趟太平城之行,竟让他遇这么多倒霉事。

如果再不想个办法,他怕就算不被箭射中,也要被活活累死。

眼下身处林中,呼救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另寻他法。

越是危机时刻,夜酩越冷静。

面前这些风狸子看样子应该是群居动物,与他动起手来张弛有度,一波气竭一波顶,如果不是有人训练,便是另有指挥,就像草原围捕猎物的狼群,都是有头狼带领。

想到这里,他迅速扫视周围,猛然发现前方不远一个土堆,有只胡须花白的风狸子,脸有道疤痕,仅剩一只独眼,始终没有出手,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看惯杀伐的将军,手拄着木棍,冷冷盯着他。

夜酩计心头,打着打着忽然将空手探入背后竹筐,又抽出一把一尺长的短剑。

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一举干掉对方头目,或许就可化解眼前危机。

……

要说他如今虽只有二境修为,内力不济,但所会剑招刀式却是极多。

譬如隐门武库剑字卷藏有一部气宗昆仑派的独学,名曰“呵剑术”,能呵气成剑,杀人无形。

夜酩当年在山中苦修,就曾修习过此技,但碍于现实不比图中世界,只能讨巧以一种山中特有的蛛丝做线,拴在一把短剑,模仿飞剑术,本来他常拿此招捕鸟,未想到今日却另派用场。

冷不丁的,他忽然扬手,掷出短剑,一道寒芒直射数丈开外那老风狸子。

却听到“嘭”的一声怪响。

短剑虽射中了老狸子,却没有穿身而过,而是被它“硬抗”了下来。

夜酩心中大骇,要知道他那竹筐里装着的剑器可都是他爹亲手打造,虽说成色不一,也有好坏之分。

但任何一件若是流传到江湖,却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在来青冥鬼域的途中也不会被逼的没办法想出卖书这招。

可刚才他这一“飞剑”,竟只伤了那老狸子一些皮毛。

场间陡然出现诡异的静止,众风狸子突然停了手。

就见那被飞剑冲劲打落坡下的老狸子翻身站起,用爪子扒开肚皮,低头看看伤口,虽说只有一点猩红,却让它感到很震惊,眯起独眼看看夜酩,又低头瞧瞧地那把短剑,竟如人一般蹙起了眉头。

众风狸子眼见头领受伤,都极为愤怒,又要出手,却是被老狸子出怪声喝住。

只看它一爪拄着木棍,一爪朝前平平伸出,一道明黄色气旋顺着爪心流出,卷起那柄短剑,悬停在它面前。

夜酩一呆,狠狠揉揉眼睛,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一只动物怎可能会御剑术?

难不成这其貌不扬的小东西,是个修炼成精的妖兽?

在山海鉴中,夜酩小时候没少欺负各种动物,看那老风狸子盯着短剑,独眼里精光四射,心思百转之下,微咳一声:“这位老大,小人无意冒犯诸位,刚才一切都是误会,您看要不咱们就此停手,大家各走各路如何?这把剑就当是我赔罪,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码?”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这番话一出口,那老狸子蓦然神色一变,又抬头看向夜酩,眼神在他身下打量几个来回,竟似能听懂人言,而且还动心了。

夜酩惊出一身虚汗,他现在最怕的不是这风狸子成精,而是怕这群东西根本不通人语。

如果讲不清道理,那他今日万难逃命。

看那老风狸子眼神狐疑,夜酩以为它怕是个陷阱,忙解释道:“请您放心,这把剑乃家师临别所赠,绝无半点手脚”

老风狸子嘴里忽然发出一阵怪声,周围风狸子也随即发出类似的声音,听去就像群蜂飞舞盘旋。

过了一阵,老狸子忽将短剑往地一戳,将手里的木棒丢到夜酩脚前,又朝他呲呲牙。

一般动物这副表情,便是在警告对手,不要轻举妄动,夜酩自然懂得,连忙朝后靠了靠,将手里一卷蛛丝往前一丢。

老风狸子却很人性化的白了他一眼,像是怪夜酩没看懂它的意思。

夜酩微楞,低头看看脚前的木棍,挠挠后脑勺:“您是想和我交换?”

老风狸子微微点头,众小弟附和。

夜酩哭笑不得,拿起那根不过半尺来长的木棍,心想这霉真是倒到姥姥家了。

用堂堂铸器宗师耗费心力打制的一柄剑,换回一根“筷子”,他这买卖做得真是可以啊。

但眼下却也没别的选择,只能抱拳称谢。

老风狸子满意点点头,将那把短剑叼在嘴里,抓起那卷蛛丝,翻身窜树顶。

众多风狸子也都随之而走。

夜酩忽想起一件事,高声嚷道:“恳请老大,给小人点面子,放过我那两个无知的同乡,我保证他们绝不会再危害你们!”

林深且寂,少年的声音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回复。

他瘫软在地,大口喘起粗气。

……

歇息半晌,夜酩忽见一张黄纸飘飘扬扬落到眼前,定睛一看乃是先前那干瘦少年埋在坡下的符。

再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小风狸子在树朝他呲呲牙,转身走了,大尾巴还粘着木屑,正是先前被抓的那只小风狸子。

夜酩苦笑,颇有种侥幸之感,打定主意以后见到这些东西,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又看看手里的黄纸,一见面的符文大为震惊。

虽然他不懂符道,却识得书写这道符所用的文字,竟是“天书”中的云篆铸文。

若不是他从小就在他娘亲的教导下识记过这种铸文,如今也绝不可能认识这面的字。

而所谓“天书”并不是书,而是指一类自太古流传下来的古老文字。

因多见于兵器、鼎器、石碑之,故而也常被称为“铸文”。

一共有“明光、云篆、龙凤、龟鱼、羽鳞、殄鬼、草艺和虫蛊”八种。

每种都隐含着玄妙的大道至理,任掌其一,便能拥有神鬼莫测之能。

其中最为神秘的是明光铸纹,传说可敕令天地,乃以光书就,有道即见,无道即隐,他现在手中就有半卷,只是暂时还看不懂。

而最难识记的便是这云篆铸纹,有挪移乾坤之功,其形飘渺如烟,变化多端。

没想到在这小小太平城,竟然有人能以此文画符。

少年脑海中涌起很多疑惑,将黄纸符谨慎收好,又拿起那根“筷子”看看,心头有些无奈,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只妖兽欺负的没脾气。

夜酩学着风狸子,将其朝前一指,却猛听到啪嗒一声,就见不远处有只黄雀从树头栽落。

夜酩一惊,仰头望向树梢,见那有群鸟儿正唧唧喳喳,又拿木棍一指,竟又有只鸟随即落下。

他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木棍竟有如此妙用,心中自嘲以后若是想要抓鸟倒是方便许多,勉强找回了一点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