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28、兄弟情长也反目

骆冰下定决心,要把楚秋烟的事情问个清楚,可心中害怕茫然而行,当真是毫无头绪。

回大理寺吧,自己这几天的功夫又白费了,不回去吧,自己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怎么办才好,心中所思,却是忐忑不安。

这几日店买了两坛酒喝的醉醺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师傅,不知道师傅究竟是死还是活。虽然师傅内功不错,却又怎能熬得住几年的不吃不喝,就算佛祖面前的菩萨也是要饮点露珠的。

心里起了念头,外面又是乱糟糟的,便决定先去看看师傅是否还活着,要是活着吗就带师傅去吃顿好的,喝点好酒。师傅要是死了,想必连骨头都应该吹没有啦!

也不知走了几天,洛阳离武当山也不算太远,只是骆冰每天都是喝的晕晕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还是走了没有。

天气渐渐炎热,到这一日,走到武当山山下,骆冰决定先在酒店中点了桌酒菜,痛饮一番,再山拜谒师父。

美酒桌,骆冰喝了两口,又不禁心酸道:“我少年承蒙师傅救命,虽然不成吃的好喝的好,但这条命总归是活下来了,没有饿死。

师傅一向清贫,整天吃的素的,也没有更多的银两买点荤腥补补练武的身子,导致师傅一家也是营养不良,师叔带着小师叔从小就去了扶桑,但凡有一点活命的银两也不至于远嫁扶桑。

想我少年就交游广阔,哪想到我结交的好朋友、好兄弟竟一一失散,还在少年时师傅说要带我见见世面,结果铁摩勒夫妇惨死。我唯一的玩伴郝玉成也冤死他乡,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真的五岳,这件事我已在他坟前发过誓,一定会追究到底、我要替我的好兄弟报仇。

和路长风成为莫逆之交,结果路长风蒙受不白之冤,下落不明。楚秋烟也……唉,莫非我真是不祥之人?”

思来想去,胸中闷闷生出一股郁气,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大叹道:“他娘的,喝酒也连个伴都没有!”

无意中这一掌拍下去,浑不知加了劲,桌子虽然没有拍散,但是桌子的酒菜却都蹦了起来,汤汤水水飞了多高。

这一掌很是响亮,前方一名酒客猛然回头,随即呵呵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再看那人气度雍容,倒有世家子弟模样,不是欧阳清是谁?

骆冰哈哈大笑道:“好,好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妙啊!”

见到欧阳清,这几日因楚秋烟之事积在胸口郁闷之情顿时烟消云散,朗声道:“小二,来十斤米酒!”

欧阳清大惊道:“十斤?喝的完吗?”骆冰笑道:“我们一人五斤,谁也不许少!”

两人酒量本旗鼓相当,江湖一般人的酒量也绝不是他两对手,内功又精深,五斤酒其实丝毫不在话下。

欧阳清喝着喝着,酒兴来了五斤下肚,实在是没有感觉,只觉不够尽兴,道:“不如每人再来五斤,喝的多开心?”

骆冰摆摆手道:“不,我要山去见见我不知道死活的师父,不能醉醺醺的,待我见过师父,再来陪你痛痛快快醉一场。”

于是先山而去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清幽而又充沛的声音:“你们喝了这么多,糟蹋了这么多酒,不怕浪费嘛?”

欧阳清悚然一惊,五分酒意顿时醒了,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形清濯,腰插长剑,星眉朗目的男子。

再看面目,竟是自己在次三军乱阵中中不见得黑道剑圣厉毋宁!

欧阳清酒壮心头,冷然道:“你好大胆子,还敢在此招惹?”

厉毋宁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又没做啥亏心事,你能奈我何?”

欧阳清脸色变了一变,道:“我只问一句,冷弃是不是你杀的?”

厉毋宁道:“大爷杀的人太多,名字早已记不住了,是不是我也记不清了?”

欧阳清此时再也不愿费口舌,反手拔出腰畔长剑,挺剑急攻。

厉毋宁不退反进,身子前行,剑随前走,“叮叮叮”几声,二人眨眼间交手二十余招。

霎时间,剑来剑往,欧阳清凌厉、稳健,厉毋宁诡异、狠辣,难分下。

食客哪见过这个阵仗,开始纷纷逃奔,转眼间一个不见。掌柜一头扎进了柜台下面头都不敢露、小二找了个墙角的桌子钻了进去。

舍不得的老板娘也只能弃了酒家,一路哭爹喊娘。

欧阳清用剑一直谨慎,守正出奇,不开不阖,守住门户,不求强攻。

厉毋宁剑法则如毒蛇一般,伸缩自如,恬辣狠毒。

两人多年修炼的内劲慢慢在剑诀中注入开来,尺余长的剑仿佛都吐出了尺余的剑芒。

小小酒家里的木桌木椅转眼散架、房屋大梁痕迹斑斑眼见大厦将倾,最后二人剑势放开,陡然倒塌。

外面不嫌事大的看热闹人群见了这般架势,发一声喊,街跑的眨眼空空如也。

再斗片刻,欧阳清见难胜出,右手使剑,左手寒冰掌功力慢慢施展开来。飞鱼剑本身只是利器并无什么发挥,不料夜帝寒冰掌一经催动,剑势舞动开来,登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一人独挡厉毋宁现在突然变成了二个欧阳清,其势敏锐,势不可挡。

厉毋宁和欧阳清武功本在伯仲之间,略高一筹而已,而今突然加入一个欧阳清,厉毋宁顿感吃不消连连后退,但终究不及欧阳清脚步迅速,但听得一声轻响,两剑相交,厉毋宁单剑断成两截,飞鱼剑的威力已慢慢体现。

欧阳清嗓子一声长啸,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不取厉毋宁项人头,飞鱼剑誓不还鞘。

“清音漫展”挥剑向厉毋宁颈部点去,厉毋宁矮身避过,抬手将断剑掷出,身形前柔迫退欧阳清一步,自己趁机向后跃开。

欧阳清冷笑道:“厉毋宁这把剑在我手里还未饮血,你是江湖一流高手就用你祭了它吧,你真以为自己能逃掉吗?”

手中黑剑剑芒延展,挽了一个剑花,厉毋宁看得清楚,正是飞鱼剑,忍不住叫道:“这把飞鱼剑如何在你手?天魔与你有何相干?”

欧阳清冷冷道:“与你无干,这是我的事。”

厉毋宁冷冷的道:“想要我的血祭剑,还没那么容易。你和骆冰曾在你家祖宅柳树林外把守,不料一夜后死囚竟丧命,这成为柳林无头天王的最好证据之一。我现在想问你,那个死囚是不是你绑的?”

欧阳清应道:“是又如何?哪来这么多废话?”

厉毋宁盯着欧阳清发红的双眸,一字一顿道:“草、藤!”

欧阳清面色瞬间大变,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笑笑道:“想不到还是让你发现了,堂堂大理寺和刑部不能侦破的竟然让你一个黑道高手侦破,耻辱。”

飞鱼剑剑芒吞吐补丁,显见心中杀机即起,剑尖微微抬起,眼中已泛红。

欧阳清扬了扬眉毛道:“让你死个明白吧,我夜帝寒冰掌快抵近四成了,到了六成天下无人可敌!”

厉毋宁脚踩八卦,手户中宫,心里明白,今天怕是要栽到姥姥家了,弄的不好今天真可能祭剑了。

凝神练气足尖滑动,欧阳清如附骨之蛆,剑随人动,也随他一动。

欧阳清脚踏中宫,左掌寒冰,一步步向前移去,飞鱼剑乌黑的剑身闪着诡异的蓝芒,厉毋宁额头渐有汗水渗出。

欧阳清“哼”了一声冷笑道:“厉毋宁,绿林第一高手,三年前黑道武林大会夺魁,黑道剑圣!”

厉毋宁凝神聚气准备接招,此时已经是生死向搏了,容不得半点损失,心中暗暗凛道:“飞鱼剑果有助人内劲的变化吗?并不见得,只是寒冰站实在是厉害,否则欧阳清岂能叫我如此狼狈?”、

听到欧阳清口出狂言,还是冷冷的道:“公门中人尽出宵小,你做了卑鄙之事,栽赃路长风身败名裂,可见内心小人行径,难登大雅之堂,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心中格局甚低!”

欧阳清左足弓步前行,踏了一步,笑吟吟道:“我做事从来无愧良心,随你怎么说。”

飞鱼剑抬起,“平沙落雁”直指厉毋宁!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真的无愧良心吗?”

骆冰不知何时已站在厉毋宁身后,目光冷峻,眼神幽幽,望着欧阳清那柄飞鱼剑,显得神情十分孤独落寞。

欧阳清脸色变了一变,道:“你不是山了吗?……怎么会转回来的?”

骆冰叹了口气:“不想知道的我偏偏就知道了,虽然来晚,不过好饭不怕晚了,不过恰好知道了你不想让知道的秘密。”

骆冰缓缓抽出了长剑,:“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兄弟三人你居然能是隐藏最深的,不知道什么样的高官厚禄才能打动你?你祖祖辈辈替皇效力,如何与天魔此等人间魔祸助纣为虐?”

欧阳清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冷冷的说道道:“你不也是和厉毋宁在一起吗?几年前他可是皇通缉的绿林杀人狂魔,我又为何,哼哼?”

骆冰冷声道:“难怪当日大理寺你一意孤行,又坚决与路长风为敌,原来你竟伙同天魔来对付我们!大理寺在你手里乌烟瘴气,难有荣光,难怪尚书会派我来查勘大理寺,果然如此。

你我兄弟之情,今天道此为止,一笔勾销。日后,你杀我不是负义,我杀你也不是绝情!”

欧阳清冷冷的看着骆冰道:“好,他日相见,我们各为其主!”迈开大步退去。

骆冰拿出了怀中揣着的《义行录》把欧阳清之事记下,呈报尚书。

厉毋宁在一旁苦笑道:“此人家境优渥,名门世家子弟,怎会追随了天魔?今天魔既有飞鱼,又有夜帝寒冰掌,加之欧阳清粗通兵法阵仗,日后必成大患。”

骆冰叹道:“不管欧阳清做过什么,本性并不是坏人。未来生死谁都难以担当,至少从前我和他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过去就过去了,看向未来罢。”

厉毋宁沉声道:“兄弟情长,友谊情深,做人当如此。只是下次你单独面对他时,不知他会不会放你一马。”

骆冰摇头道:“但行好事不问前程。在山碰到你,听你说了草藤的事,我就已经怀疑欧阳清了,但如此诱他说出,实在不像是我的作风,倒像极了天牢。”

厉毋宁笑道:“你要真他娘的够兄弟,你就应该帮路长风平反。”

骆冰奇道:“你也相信路长风是冤枉的?”

厉毋宁微笑道:“路长风实是有少年英豪风范,做事又相当沉稳。怎么可能大开杀戒这种莽夫做的事。”

骆冰扁了扁嘴,呻吟道:“这么多麻烦事,前想后想,怎么也不能有个从长计议的万全之策。也罢,我们就先找刑部尚书,为路长风澄清真相。”

厉毋宁道,你爱找谁就去找谁,我是不太愿意与朝廷打交道。我只想帮你一帮,完了回去继续练剑,青灯。

骆冰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江湖中人管江湖中事。路长风当日经过疗伤,武功迟早恢复,只是现下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若能集合你、我、路长风三人,再加你手下的绿林好手,相信斗败天魔不太难。”

厉毋宁打了个哈哈苦笑片刻,心道:“你若知道天魔的能力、威望和野心,便不会这么托大了。”

话到嘴却终于咽了下去,更不愿意伤了和气,只问道:“我们去哪找路长风?”

骆冰沉吟道:“路长风想必是被天魔劫走,天魔既然要杀他就无需这么费劲了,直接一刀宰了就结了。

既然费了这么多周章,天魔想必要活人,也是想拉拢人才为他所用而已,这就好办了,我们既可以南下,也可以北。”

两人也是茫然毫无头绪,先定了定神,把打碎的物件给赔了,藏在桌下的掌柜拿着银子千恩万谢,一面不住声的保佑店里总算没死人。

骆冰对厉毋宁说道,这次我真要回武当山看看师傅,你在这里休息半日吧。

骆冰自行向山走去,一路风景并不多变,只是世事沧桑,自己少年时的玩伴已然身故,一路的石坑结满了藤曼,苍老的椿树也斑驳不已,已近枯朽之年。

心中感慨,眼中几欲落泪。

到得清风观,厅角风吹雨打年久失修,已然脱落。厅角的铜铃在风中还是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声音,师傅当年正是打着铃喊骆冰练功,二十余年来唯一不变得却是这铃声。

前面的练武台,师傅在前面一招一式的练,骆冰在后面一招一式的学,天空虽然下着雪,师傅不停骆冰却也是不敢停的

亭子旁边就是悬崖,悬崖的角却伸出来一截石柱,风吹的大的时候,石柱的石屑都“扑簌簌”的向下掉,但师傅却风雨无阻,每天清晨在石柱面打坐练功。

在向前走的百来步,便是师傅打坐的“思过崖”三面是悬崖,一面用巨石堵了起来,师傅从里面把巨石封起来之后,再也没人能进得去。也不知道里面师傅有没放好了清水和食物。

快五年了,就算有一点也不够吃一年的,师傅想必也是饿死了。想到这里,骆冰嗓子哽咽“呜呜”哭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巨石,用内力一震,石头却是纹丝不动,知道自己终究是看不到师傅的尸骨了。

坐在思过崖前“呜呜”哭了好一阵子,想想还有小师叔要找,还有路长风在哪里,欧阳清的背叛,心中登时又豪情壮志了起来,抬起屁股,抹抹眼泪,对着思过崖拜了几拜,便自转头走下山来,再也不回头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