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27、江湖中事

内务府中有一座大院,供内务府人等调遣听令用。

院子中有一嘴喷水的仙鹤水池,水池有一座凉亭,每到夏日,凉风习习,荷叶飘香,皇便喜欢来此处纳凉垂钓。

这一日欧阳清却端坐凉亭中,包子云坐在对面,二人嘀嘀咕咕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石制的案台,放着精致的几个小菜,二大壶酒,两个精致的波斯酒杯。

欧阳清把玩着手中透明的波斯酒杯,道:“包总管想要我对付你义父等人?”包子云忙不迭的点头。

欧阳清笑笑道:“张清虽名义天魔,内里却不知是谁,更不知道核心人物是谁?手下青衣人靠近的即有八个,岂是说杀就杀?

大理寺如今一等一的高手已然不多,就算借故除去文星勉强得手,却也无人可用,一旦做的不好,大理寺连同我的脑袋都要烟消云散。”说完,随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牙一嗞,很是吓人。

包子云笑道:“你放心,皇那里交给我,一定不会连累到你!”

欧阳清微笑道:“既然包总管有这么大的本事,何不干脆让金吾卫杀了他得了,张清武功再高在大内禁军面前还是差的很远?”

包子云大为尴尬。

欧阳清拍了拍包子云肩膀,冷然道:“包子云,我们都是吃皇家饭的!你是聪明人,做事切不能犯了皇家大忌,真是要掉脑袋的,不是说着玩的!”

接着朗声道:“告辞!”

返身起身,临走贴着包子云耳朵道:“天魔武功,我单打不来的,就算三个我也不一定是他对手,作此计划一定要天衣无缝,差一点大家都得完蛋”。

包子云不知道还有此等考量,脸的冷汗流的把眼睛都遮模糊了。

骆冰赶着马车,拉着楚秋烟,径自往城外,找寻楚秋雨。

楚秋雨次在山间青瓦房,这次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只得一路走一路高声呼喊,楚秋雨,楚秋雨。

骆冰嗓子响亮,这一路高声高喊,不知道喊出了多少人。

喊道中午十分,快到了一座尼姑庵前,一个蒙面的女妮示意骆冰不要大声呼喊,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山脚等着,骆冰大喜。

过不多久,楚秋雨摘了面具慌忙跑,替楚秋烟把一把脉,神色大变,看着骆冰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怎么会盘踞到经脉如此深处?”

骆冰恭声道:“只半日不知被谁下毒如此之深,至于毒性深入,是我是不懂。”

楚秋雨撬开楚秋烟嘴巴,喂了一口化了药丸的水,自己赶车带着骆冰走到次那座青瓦房对面的一座红瓦房里去。

将楚秋烟抱到里屋,替她针灸用药,又对一旁的骆冰道:“她中的是寒毒,却不是寒冰掌,不知是谁能给她下此毒,却是奇怪。“

楚秋雨点了点头,轻轻道:“你出去吧,我要解开她的衣服。”

骆冰躬身退出,掩房门。

坐在屋门口,拿起刚摘的黄瓜不洗便啃了起来,心中苦闷焦躁,却又无酒可喝。枯坐的时光最难熬,虽只不到一个时辰,对骆冰来说,却仿佛过了万年一般。

楚秋雨内功也是极为精湛,围着楚秋烟身体不停打转,运掌如风,骆冰在外只听得轻微啪啪声,便知道楚秋雨循环了一遍又一遍,一个时辰便打通逆行的奇经八脉,推宫过寒。

骆冰心下佩服,对扶桑武学也甚是倾心。

不料如此昏昏过了一夜,

天亮之际,楚秋雨、楚秋烟却都不见,骆冰心慌,出门一看马车也不见了。

骆冰这下心里起恨,种种所有便都转向了无头天王,沼泽小月的半边脸又历历在目。

他不想着是不是楚秋雨把楚秋烟带走了,第一便是怀疑沼泽里的无头天王,可见心里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洛阳城外,欧阳清祖宅柳树林附近。

远远的站着两个黑衣人,黑巾蒙面,听声音原来却是厉毋宁和风九幽。

两人肩并肩站在柳树林外,激动的搓着双手,绿林好汉果然就是绿林好汉。

厉毋宁目光深邃,正望着那片神秘莫测的柳树林。

风九幽笑了笑道:“这片柳树林也不知有什么古怪,不知杀了多少江湖好汉,我们何必来趟浑水?说不定欧阳清也在附近查探,我们遇岂不糟糕?”

厉毋宁正浑身下收拾利索,道:“嘿嘿,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既然都说有高手,我已十余年未见着真正的高手,特地就想来看看,到底天王是什么样子。”

风九幽劝道:“当日骆冰、空闻二人深入,却也灰头土脸而出,空闻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骆冰也只证明了无头天王是人,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欧阳清既没进去的能力也没胆进去查访,现在过着大内一般潇洒,我们又有几分把握?”

厉毋宁沉吟道:“我们终其毕生学一剑一技,本就是为运用,如不能运用学他做甚。也罢,贸然进去太凶险,你说的也很对,我们先去看看那些死在这里人的尸体吧,好好研究一下。”

风九幽问道:“死在这里的人不一百也有八十,你要看谁的尸体?”

厉毋宁左右想了想道,道:“那些普通衙役死相虽然难堪,但要杀他们应该不会吹灰之力。据说骆冰、欧阳清曾率领无数金吾卫、千牛将柳树林团团围住,可第二天里头的死囚竟仍然惨死,叫人想不通。我们便去看看这个死囚的尸体吧。”

风九幽早将众人坟墓查探清楚,标记号,便领着厉毋宁,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土山。

风九幽道:“这人虽有亲属却不敢来,怕皇诛连家族,但文星不忍他暴尸荒野,为他买了棺材,将他埋在此处,赠了家属十两纹银。”

厉毋宁点点头,“嘘”的一声口哨,喊了两个黑道盗墓的朋友把棺材掘出来。

两位朋友真是专业,屁股一扭的功夫,两人就挖出了一个大坑,棺材暴露在面前。

两位朋友一人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湿布毛巾给厉毋宁和风九幽蒙口鼻,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深吸一口气,猛然撬开棺材。

登时一股恶臭传来,幸好两位黑道朋友的湿布毛巾挡住了大部分的味道。

风九幽、厉毋宁却反而靠近了些。

尸体虽然开始腐烂,面一层绿色的尸油,肚子都鼓胀了起来,这一见风怕是马要生蛆。

但大致体型都还在,风九幽常年干地下活,奇道:“骆冰去少林寺前此人已死,如今已有半个多月,为何尸体保存如此完好?”

厉毋宁拧着鼻子答道:“欧阳清为了验尸,将尸体摆在冰窖中足有十几天,最后实在无所发现,才将他埋葬,加他还是放在棺材中,尸体当然腐烂得不严重。”

厉毋宁仔细检查尸体,只见咽喉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正是致命原因,再查他处,却无任何发现,沉吟道:“看来他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可是谁能偷偷潜入杀人呢?”

风九幽道:“据说那夜下雨,一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乎不可能有人,何况旁边都有埋伏。

就算铁摩勒复世,想来也不会冒着生命风险潜入险地,只为要天下人相信这里无头天王的存在。”

厉毋宁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相信无头天王,我是不信!”

不再答话,只顾自己低头仔仔细细探看尸体,拿着竹子做的夹子,左夹右夹的。

又过了许久,厉毋宁又奇怪道:“怎么会这样,尸体从前胸开始似乎就有伤痕,在颈部痕迹最深,似乎凶手是将绳子套在此人胸口,然后收紧勒死。”

风九幽道:“这也很正常,先随意套,再用力,不算古怪啊。”

厉毋宁又用夹子掰开死尸的嘴唇,道:“尸体门牙有缺损,似乎生前啃过什么硬物。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遇害时候损坏的,还是早就有损伤。”

风九幽听了笑道:“先脱落的地方肉是绿色,后脱落的肉是黑色。”

厉毋宁眼睛一亮,翘了翘大拇指道:“的确,若是因为临终前奋力啃食坏了牙齿,那极可能将什么重要证据吃下去了,我看看他吃下去的是什么物事。”

手腕一翻,短刀寒光到处,立刻开膛破肚。

风九幽忍着恶臭,过来看,只见厉毋宁取出了那人的胃部,摊在地,再用铲子摊开。

厉毋宁、风九幽混迹黑道多年,什么剐杀敌人、开膛破肚之类的事干得多了,此刻也不以为忤。

翻了一遍,除了一点血肉,里头竟然什么也没有。

厉毋宁大失所望,连连叹气,风九幽笑道:“你还要看看他肠子里的东西,这玩意说不定更有价值。”

厉毋宁叹了口气,又继续干了一下,忽然道:“你看,里面有一根藤!”

风九幽定睛看去,厉毋宁果然从血糊糊的一滩东西里拈出了一根草藤,当真恶心至极。

厉毋宁取出水壶,仔细清洗了这根皱巴巴的草藤,下左右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

把尸体放回去,旁边两个黑道兄弟,运铲如飞,一眨眼功夫弄的和先前的一模一样,风九幽和厉毋宁也是只翘大拇指,每人答谢了二十两纹银。

二人领了,千恩万谢走了。

风九幽对地形早有研究,领着厉毋宁纵深跃到了山泉的游,原来是一条小河。

两人丝毫不介意水还很凉,更不介意无头天王的存在。

在水中一阵洗刷,身的衣服已经沾染了臭气和尸气,风九幽一定说不能要了。带的新鲜干净的衣服,洗完立马换了套,只觉神清气爽。

风九幽这下精神在状态,又拿起那根草藤·,一丝不苟地检查,又用鼻子凑近闻了闻,此刻已没有尸臭血腥。

登时大叫道:“我明白了!”

厉毋宁疑道:“你明白什么了?”

风九幽问道:“你说当晚,这里下了大雨?”

厉毋宁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那是肯定,我有在旁边偷看,挨淋了一身,回去喝了几碗姜汤才去掉寒。

风九幽指着草藤,正了正色沉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不是寻常草木,这叫蔷薇藤。

我们道的很多人都爱带着它,蔷薇藤一旦遇水,就会紧紧皱缩,杀人放火的好东西,有时候官差还不能断案。”

见厉毋宁一脸好奇,风九幽指着手中的藤道:“你看,刚才我水洗后变成皱巴巴一团,现在干了,又有小拇指大小。”

接着将这个曹腾浸入水中,果然,草茎马缩成指甲盖大小。

厉毋宁面容肃然道:“不用多问,当日必定是有人在捆绑死囚时,将最头一截换了。

那人早料到下雨,遇水紧缩便将这人勒死,而自己却不需要进入犯案。只是这人临死前拼命挣扎,用嘴咬下了一小块给我找到了,成为证据!

只是这人牛逼的地方是对八卦阴阳挺懂,知道那天下雨这点挺了不起。”

风九幽道:“你就算知道这么多,又能怎么样?我们两去把无头天王宰了?”

厉毋宁道:“还能怎样,自然先和骆冰说此事,看骆冰怎么做判断!”

风九幽神色大变,向四周望了望,道:“厉毋宁,咱两喝骆冰都是好友,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声张过问,就这么算了。”

厉毋宁奇道:“为什么?”

风九幽低声道:“天魔并非奸恶之徒,只是野心甚大,你何必坏他大事?”

厉毋宁一怔,道:“你投靠天魔这我知道,但你说这是天魔干的,我有些不信,天魔格局甚大,做这些宵小之事实在无意义?”

风九幽摇了摇头:“我以前受他恩惠不便多言,但如果你与天魔为敌,后果必定惨不可言,路长风就是最好的例子。”

厉毋宁怒道:“你什么意思?我是绿林剑圣还能怕他怎的?”

风九幽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天魔前期收罗了一批奇人异士,现在更是网络了不少老部下,其中高手如云,遍及天下,刑江湖中的黑白两道,都有人为他卖命,何况他做的也都不是伤天害理的行径,老哥何必与他为敌?何不追随他做一番大事?”

厉毋宁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惜我剑圣风骨可不是白瞎的?”

风九幽又劝道:“天魔无非是想获得权势,拿回以前自己的东西,只要你在他那里建立了自己的声望,到时候除去天魔,可取而代之!

天魔至从和铁摩勒夫妇一场恶战,伤筋动骨,一身武功被废。若非五岳手下留情,就得当场被铁摩勒割下脑袋。”

厉毋宁盯着风九幽,反反复复打量,好半天才冷笑道:“我们和骆冰兄弟一场,不愿多言。

我虽出身黑道,以前杀人无算,但是并不杀正义之人。于我而言,金银珠宝,身外之物,要来何用?我过惯了闲适的日子,什么荣华富贵,不如潇洒地活在江湖中。”

风九幽道:“我不规劝,我有难言之隐,兄可自取之……”

厉毋宁笑着已迈步离开,道:“我只喜欢与好兄弟喝喝酒,谈谈天,在江湖中快意恩仇,什么高官厚禄,还是免了吧!”

猛然回头瞪着风九幽道:“告诉天魔别再害路长风、骆冰,否则你我交情一刀两断!”

脚下生风,身形起起纵纵去的远了,十几丈外远远传来一声:“骆冰常说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有酒有美人有兄弟足矣,风九幽,莫要为功名着迷!

江湖中人干江湖中事,除恶扶弱是我们根基,不可妄动不可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