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6、云烟弥漫

十二人进了洞去,其余人在洞外守着,孰料过得半个时辰毫无音讯,过了一个时辰,竟仍是没有半点动静,骆冰本以为凭借欧阳清、路长风二人之力,洞中人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奈何不了他们。

苦等不至,不由担起心事,后悔不随众人入洞。再等片刻,骆冰终于按耐不住,向众人吩咐几句,便孤身一人,入了洞去。

骆冰这番入洞,手无火把,行动甚是艰难,功夫虽好却不能夜视,支起耳朵做到听音辨位。

他心焦如焚,偏偏洞中高低不平,饶是轻功再好也是崎岖难行,又是伸手不见五指,跌跌撞撞,痛苦万分,万幸洞中虽然弯曲却并无岔道,不怕困在山腹之中。

骆冰想到楚秋烟送来的那封信,更是揪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刑部的兄弟。

如此苦行良久,骆冰蓦地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不由一惊,缓缓抽出贴身短剑,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脚下虽轻,手中却内力凝聚,此刻一剑刺出,必然惊若游龙,势不可当。

骆冰越走越近,只觉喘息声甚杂,似乎不止一人,心念一动:“莫非都是大理寺众人吗?”当下高声道:“是众位兄弟吗?”话语一出,立即纵身向后跃开,防止有人暗器偷袭。

只听文星虚弱的声音传了来:“是我们……洞中有高手,犹如鬼魅一般,路长风和欧阳清似乎还在与那人相斗……”

骆冰听不到打斗之声,微觉奇怪,想到路长风、欧阳清二人或许已然败亡,不由心中一寒,蓦然眼前一亮,却是文星挣扎着点燃了适才倒地扑灭的火把。

眼前一亮,山洞顿时有了微光,双眸立刻舒服了许多,骆冰抬眼四顾,此处却是一间石室,收拾的却是干干净净,中间居然还挂着几副墨宝。旁边一块巨石,欧阳清、路长风正与一黑衣长髯的老者比拼内力。

骆冰拾起火把走了过去,只见那老者神色自若,似乎并无多大发力,欧阳清却是汗出如浆,路长风虽未汗出如洗,脸色却是很不好看,两人联手,竟还抵不过那人一人的掌力。

骆冰大吃一惊,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功夫,能力敌路长风和欧阳清合力。路长风武功虽谈不卓绝,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却绝不是问题。

欧阳清练武如同他本人一般,扎实功底,更没一点捷径可走,虽招式不精妙然而每招每式都是踏踏实实,正是每日都能精进的那种。

当世之中,绝无人能以一敌二,胜过路、欧二人。二人进洞寻觅良久本就烦躁,黑衣老者埋伏在先事先偷袭,瞬时而发打的欧阳清、路长风措手不及,犹如天下无人能敌一般,锐气先占了一分。

锐气输了一截,气势自然输了三分,要是寻常摆好架子拉开阵势,谁又能抵得过二人的联手攻击。

前几日浪人偷袭,楚秋雨一指伤了赵涛,路长风咋惊之下仍然和欧阳清带着众人几乎全身而退。虽说楚秋雨武功在路长风之,加了一个欧阳清之后楚秋雨却也无暇他顾,自保绰绰有余,却也没有更多的余力去伤人。

欧阳清、路长风两人本身功夫扎实,内力也是实踏实的深厚,二人真气凝聚,并不惧任何武功,就算是铁摩勒来那也不能说三十招内拿下二人。可这黑衣老者掌力如山,硬是压得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还要防备其余捕快人等趁虚而入,自然也是辛苦万分。

骆冰心念一转已然知晓其中关节厉害,当即下手毫不留情,挺剑疾刺那老者左目。

灯光一亮那老者心知不妙,正自琢磨怎么脱手,这下寒光以便再也琢磨不得。

老者一声暴喝,长身而起,右手兀自于欧阳清、路长风二人对掌,左手二指一并夹住了骆冰长剑,向后一甩,长剑“嗡”的一声破空,撞见墙壁“夺”的一声入璧有半寸。

路长风片刻之间顿觉压力顿减,左手划了个半圆,“推门望山”唬着绵柔至极的后劲而至,却正是红线女“霓裳羽衣”的心法。

欧阳清见状也是马步半蹲,双掌回收却自腰间提起,“推门望月”狎着劲风而发,骆冰更不答话,左手扶着欧阳清肩膀,右手“小天星”武当内家掌劲跟着欧阳清的内力而至。

黑衣老者也是甚是了得,双掌回缩,划了个半圆,马步半蹲轰然平推推出,眼看掌势凛然而至,合力迎了去。

只听“喀喇喇”之声,三人均觉双臂酸痛,气闷难言,黑衣老者无论如何再也抵不过三人掌力,直飞出去,落入山洞深处的水涧中,立时无影无踪,死活不知。

路长风原地双掌合十,深呼吸几下,调匀了真气。

欧阳清却是双腿盘膝而坐,缓了半天劲。

骆冰却是双脚踏着九宫,来回走动不停消缺心中烦闷,缓缓运动了片刻,脸色才恢复,武当内功讲究的就是静动。

一个时辰过后三人长舒了一口气,各大理衙役、捕快人等也自歇息,除了受伤这次到无人死亡,火把重新分配一下,四人一组背靠背四处搜寻。

三人在后边石室之中搜寻,却不料竟看到了地捆着两名女子。

骆冰大惊,抢在欧阳清和路长风头里,快步前,只见两女子竟然蒙着面纱,居然不是生人,竟然便是昨晚的胡蜜姬与侍女小月!

骆冰替两人解了穴道,将两人扶起,奇道:“你们俩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月别过脸去低眉不语,胡蜜姬抽抽嗒嗒:“我们也不知道啊,昨夜睡醒,就跑到这里来了……”

骆冰心中大奇,对两人一无所知,也无从问起,却听欧阳清道:“依我看,多半是黑衣人贪花好色,将两人掳了来,刚才那老者一定是他同党。”

骆冰心中骂他不说好听的,黑衣人明明是自己师叔,如何好色,更骂欧阳清不给自己留点念想,口中却不好辩驳门生道:“或许如此,欧阳兄说的很有道理。”

一干人等在洞中转了良久,终于胆色渐复,恐惧散去。但是大多还只是勉强能够行走,再来一场却是吃不消,又恐怕待得久了,外头人担心,还是起步向外走去。

洞中崎岖难行,兼之路程遥远,众衙役和捕快好不容易恢复几成体力便要如此苦行,都觉极是痛苦

大家咬紧牙关,一帮大男人哼不出来,咬紧往前走。

胡蜜姬、小月二人是女流,穿的软底粉鞋更加难以行走如此之久,身子更是左扭右歪。

欧阳清意欲搀扶胡蜜姬,却被胡蜜姬一个白眼瞪了回去,便也尴尬作罢。

小月便由得骆冰搀扶,并不反抗。

胡蜜姬看了几眼路长风,路长风却似没看到一般,自顾自摆手走路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欧阳清不由心中大骂路长风不懂得怜香惜玉。

走不多久,胡蜜姬终于“扑通”一声,摔了个正着,再也爬不起来。

路长风这下装无可装,无奈便伸手搀起了了胡蜜姬,向外走去。

骆冰见他握着胡蜜姬手腕,却是隔着衣袖,不由心中暗笑:“路长风的确不近女色,竟是想做那千古流芳的教书先生?”

走了不知多久,众人始才走出洞来,眼见繁星漫天,远处虫鸣叽叽,蛙声偶尔传来,居然耗费了一天功夫。

除了骆冰、路长风、欧阳清三人越走越精神外外,余人都是举步维艰,一出洞便瘫倒在地。

洞外围守者纷纷聚了过来,拿过来带着的干粮和水壶,见众人歪戴帽子,衣衫褴褛撕的一条一条,均觉奇怪。只是老大、老二在此,却是问不得,心中做闷。

再见路仆射虽然衣冠不整竟搀扶着一女子,不由更奇,见了那女子虽蒙着面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却如此美貌,只觉是奇中之奇,可待得见了骆冰背着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女子出了来,又觉之前之事实在不足为奇了。

骆冰将小月放下,小月见众人都望着自己,窘迫万分,低头不语。

骆冰盯着她瞧了半晌,终于扬声道:“姑娘,你还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吗?”

小月听得此言,微微着慌,别过头,退后几步,衣袖掩面,不愿与人朝相。骆冰淡淡道:“薛姑娘,铁摩勒的儿子呢?”

小月又退后几步,更加慌了神,手足无措,众人都是云里雾里。

路长风前几日听他往事,知他所指,静待其变,欧阳清云里雾里知道一点,心中虽是不忍,办案大事在前不能话多。

骆冰冷笑一声,踏前一步,五指成爪,“鹤嘴式”伸手抓向小月面孔。

欧阳清虽对小月一张丑脸极没好感,但也生怕堕了大理寺的威风毕竟骆冰是刑部千牛统领,还待要阻止骆冰,路长风冲他使个眼色:“他或许有他的道理。”

只听得“嘶”一声轻响,骆冰手中已多了副面具,小月则露出了张容光焕发、明艳无俦的青春靓丽脸庞来。

骆冰瞧着那女子容貌,胸口如遭重击,脸色陡变惨白,连退数步。张嘴大叫道:“你难道是薛可馨?”这是铁夫人未嫁之前的名字。

小月此时却像变了个人,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更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只不过眉宇间总像是带着三分忧郁,脸色也苍白得不太正常,竟像是在生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欧阳清、路长风两人也是面露惊色。

路长风道:“铁夫人,……?”路长风少年时也曾跟随师父见过铁摩勒一面。

欧阳清心中暗道:“想不到铁夫人居然扮成这样一番丑样,嗯,置身妓院,扮丑是保全清白的最好办法。”

小月被三人盯了许久,终于低声道:“三位只怕认错人了,小女子不是什么薛姑娘、铁夫人,小女子只是小姐的侍女,只因小女子有病,方戴的面具,小女子就叫做小月。”

三人一愣,骆冰蓦地大叫一声:“你不是她!”

路长风也反应过来,淡淡道:“确实,小月姑娘只怕今年还没有三十吧……铁夫人若活着该有五十岁了”

三人盯着小月,见她皮肤细嫩,洁白如丝,不过双十年华,心中恍然:世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人!也对,当年天山大战,铁摩勒夫妇一同丧生拓跋玲珑之手,铁夫人怎可能还活在人世?就算还在人世,也不会如此年少。

想到此节,三人都是面面相觑。

路长风最先道:“不过长相相似,也难怪我们多疑,还请姑娘原谅则个。既不是薛姑娘也非铁夫人,也不必如此犹犹豫豫,我们把她们送回船人家,也算了结此事。”说罢,示意骆冰把人皮面具还给小月。

回头拿了一个捕快的皂衣给了小月蒙面,这人皮面具也极是珍贵,戴非要热水温润,此时是戴不了。

欧阳清虽未见过铁摩勒夫妇,大理寺画像却是有的,江湖传闻更是听过许多,这时心中却在想:“这小月难道真的和铁夫人长得像极了?若论姿色较之胡蜜姬域外风情或许还逊了一筹,但那一份清纯幽冷的气质,却是无二人选,这姑娘我心里很是欢喜!”

心中算盘拨拉的哗哗作响,一个人低头正兀自盘算,路长风见他神思不属,魂不守舍,心道:“骆冰魂不守舍倒还罢了,怎么欧阳清也一副丢了魂魄的模样?”

心里所想,嘴不由问道:“欧阳老弟,你想什么呢,怎会如此魂魄在外?”

欧阳清猛地回过神来,嘴里支吾道:“嗯……嗯,这个,我在想,黑衣人虽然不在山洞里,但他的同伙还在里面,或许有事外出,不久便要回来,咱们不如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一旁骆冰却吓了一跳,自己师叔要是此时回来,那定是瓮中捉鳖,绝无可能抵得过咱们三人之理,忙道:“绝无可能,以黑衣人之智,断无继续居住之理,必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哪会回来送死?等在这里,不过徒劳。”

骆冰心里深怕把楚秋雨给碰到了,那就大大的难堪,楚秋雨武功虽是惊人,要说随手放倒路长风和欧阳清,自己却也不信。

路长风奇道,欧阳老弟这次怎得睿智无比,却是正当如此,该防则防。

当下大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守几个时辰,又有何妨?若是黑衣人当真去而复返,咱们却先离去了,岂不留下老大遗憾?”

一众衙役捕快都点头称是,各个打点完毕,吃饱喝足,抖擞精神。

骆冰见众意难违,不好多说,心中暗骂:“欧阳清这混蛋,出什么鬼主意,楚秋雨要是回来岂不害了他!妈的,早晚要整治你一回”

想归想,口中却沉吟道:“依我看,咱们都有过损伤,无力再战,一旦和黑衣人怼,会死伤更多,容易铸成大错,不如便让大家伙回去,只留我们三人留在此间?”

他担心楚秋雨当真返回,心想若是只有三人留守,要助她脱险就再容易不过。

路长风道:“冷弃,你们带众弟兄和两位姑娘回大理寺,路务必保护好两位姑娘。骆兄、欧阳兄,你们与我一同埋伏在此。”

胡蜜姬站起来弯腰,琏芿施了一礼,却道:“路仆射,我今晚不想回船人家,能不能在大理寺暂住一日呢……”

路长风背转了身,冷然道:“随便你。”

胡蜜姬弯腰福了一福,说了句多谢,拉起小月的手,随同冷弃等人,打着火把缓缓回去了。

眼见诸人离开,三人依着欧阳清安排,在洞外三个隐蔽之处躲了下来。

欧阳清是样样都懂,却又不能样样精通。奇门五行也知一些,此刻布置也是极为精巧,不但三人藏身之处极难发现,更是于那洞口成掎角之势,黑衣人若是到了此间,便是三个庸手骤然偷袭也难躲开。

却是黑衣人真的武功高强一击必中,那单守的一方势必小命难保,路长风虽觉得惊奇,实际有些不妥,自己没有更好得策,也便不说。

骆冰眼看布置,心中大为忧心,惆怅难耐,心道自己师叔阿弥陀佛了。

这样苦等一夜,又等一天,再等一夜。

到的第三日凌晨,就连欧阳清自己都待的忍不住骂娘,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光,骂自己找罪受。自己心里龌龊不言,偏给自己找个不自在得理由,这时候躺床睡觉,他不香吗?

可是自己起的头,又怎么能自己打耳光,正下难受。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各有各的担心,骆冰只觉浑身酸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两位,不必再等了,我看黑衣人多半已逃走了。”

欧阳清、路长风两人前日有一番剧斗,本已有不小耗损,苦等良久,更觉不适,浑身下没有一处不爽,也都站起身来。

骆冰心中暗暗高兴,欧阳清、路长风两人却是无精打采,心头郁郁,三人默默返回,一路无言。

三人回了大理寺,走至门口,门口却无岗哨,均觉奇怪,再进了大门,只见满地狼籍,不少地方血迹斑斑,三人对视一眼,慌忙奔入。

院中已无一人,墙头白壁有明显脚印,地、墙、桌椅都有兵刃划痕,地散落着些折断的刀剑,再加随处可见的血迹,三人不由大为慌神。

路长风一向沉稳现在也面变了颜色,神色不再轻松。

欧阳清环顾四周,心中猛地涌起一个念头,颤声道:“莫非黑衣人昨夜来过此地,报那日我们杀他部属之仇?”

想到黑衣人的武功,心中登时凉了,知道就是两个欧阳清在此也是白给。

骆冰知根知底,当即驳斥道:“绝不可能!”

欧阳清瞪眼道:“为何不可能?”

骆冰找不到好的理由,一时语塞,但依旧道:“哪里有贼众杀到官家衙门得!”

他知道楚秋雨只是借大理寺之手除去曹永民内奸,和浪人,只是楚秋雨不想杀人,当然不会来大理寺寻仇,只是这番话却难以说出口了。

路长风摆摆手道:“欧阳贤弟不要乱猜疑。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城外有数万御林军驻扎,城内的金吾卫,捕快更是不计其数。何况冷弃他们也非易于之辈,别说遇城内巡捕,便是算错时间,撞你我三人,他也是性命堪虞。他冒如此大的风险,费这么大功夫,只是要出一口恶气,这算计绝无可能。”

欧阳清觉得甚有道理,心中放心,再说不要自己抗锅,更觉安心了,随口问道:“那你说是谁袭击过这里,带走了众位兄弟?”

路长风缓缓摇头,长叹一口气,“我们先抓紧时间找找人”。

四下转了一圈,并无一个人影,三人正郁闷间,跑到门口条石坐了,正是又渴又饿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