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4、骆冰其人

午,有风,春风温暖的抚摸着行人的脸,就像那情人温柔的手。

骆冰大步向前,穿过几条青石铺成的小道,便来到洛阳的东面集市。集市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呼喝之声不绝,各种物资用品也是琳琅满目,显见的安史之乱后的繁华。

日正时分,更是拥挤不堪,骆冰心中焦急,脚下却难再快半分。

他直花了一个时辰才从东郊的大理寺赶到西郊,匆匆进了家酒肆,外面一根旗杆,几个浓墨泼成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文心酒舍。

骆冰毫不停留,大踏步向着里间。

翠蓝色的门帘掀开,里间却坐着一黑衣女子,黑色的布袍,黑色的面罩,桌面放着几个精致的小菜。

一碟风干银鱼、一碟火腿五方、一碟飞眼豆腐、一碟酒醉花生,黑衣人正轻轻咀嚼着银鱼,其他菜似乎未动过。

骆冰一见那人,躬身行了一礼:“不知师叔驾到!实在抱歉,我来迟了。咱们多久没见了?”

黑衣人也未说话,指着对面的凳子说道,请坐,不要客气,声音温婉,原来是个女人。

骆冰恭恭敬敬的道,不知道师叔可要再添几个风土的菜?

黑衣女子笑道,还有什么实令的拿手好菜,有的话就尝几分。

骆冰应声道,好。

转过身来走到柜台前,台前的老板娘却赫然正是昨日动手的紫衣女孩。

骆冰神态谦恭而又尊敬,仿佛换了个人。

“小师叔如果还有拿手的好菜请再几份”,那紫衣少女楚秋烟看了看骆冰就又走到后堂去了。

骆冰这时才方始回来落座。

黑衣人拿起桌一个精致的瓷瓶给骆冰倒了杯酒,看了看他:“确是有好几年没见了。你师傅现在估计怕是在里面早死了吧!”

死字说出来,在她眼里在是稀松平常不过。

骆冰非常恭敬的推开开酒杯:“昨日一夜今天一早已经喝了不少酒,我平时虽是无酒不欢,但在师叔面前还是收敛的好,免得误事。这洛阳现在也是凶险万分,师叔怎的此时来做什么?”

黑衣人轻轻的说道:“我本无意在踏足中原,更是对打打杀杀毫无兴,奈何你小师叔非要重见天日,见见世面,原本我想找个幽静的地方,隐一隐就且过了”。

骆冰正色道:“如此当然甚好,还来这俗尘趟这趟混水干什么?”

门帘忽的一动,紫衣少女楚秋烟端着一个托盘盈盈走入。

托盘里放了二个小盏的小菜,二碗飘着扑鼻香味的牛肉面。

骆冰接过一碗,把小菜往碗里一倒,呼噜呼噜吃完了,用衣袖抹抹嘴,楚秋烟抿着嘴却是没笑出来。

“小妹,你小师侄的功夫进步了没有?”那黑衣女子瞧着楚秋烟说道。

“姐姐,小师侄的武功并无多大进步,想来悟性如此,我师伯一生拼命练武不也就是那个样子嘛!”

楚秋烟到也不客气,骆冰的武功五年前就已经这样了,骆冰自己也知道这身武功怕不是再难一层楼了。

只见楚秋烟重重将令外一碗往桌一搁,震得桌的杯碟一跳,忿忿道:“姐姐你答应过我什么?是谁说前夜绝不会以身犯险?是谁说说话不算数回来要挨打?”

原来前夜和路长风交战的正是紫衣少女楚秋烟的姐姐。

骆冰皱眉道:“小师叔你就莫要再给我添乱了,路长风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楚秋烟气道:“非同小可?姐姐说她三十招之内就可取他性命!”

黑衣女子道:“我不喜欢杀人,看见血更是恶心,也不知道你师伯用了什么法门让我的功夫修为的这么高!”

她却不知,武功修炼一道,越是至诚至真越是最好,心无旁骛的修炼,武功进境真是连自己也不知道。

武当掌门穷极一生修炼武当武功,却也只是名噪一时,被别人推举为天下第一,离他这个妹妹的武功都是不如。

楚秋烟却撅起了嘴:“我不管,我就要找些高手来比试比试!”

黑衣女子这时皱了皱眉道,妹妹莫要胡闹。

楚秋烟似乎对她姐姐颇为尊敬,顿时拢手走了出去,没再说话。

骆冰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背的压力立刻没了。

黑衣女子又皱了皱眉说道:“扶桑这些人过于嗜杀,并不成气候,人数也少。过段时间你找机会把这些人全出去了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的还是没错”。

骆冰说了句:“是”。

骆冰接着道:“这些人什么来头?真的只是扶桑浪人么?怎会如此血腥?再不及时处理只怕皇都要坐不住了。”

黑衣女子叹了口气,“他们都是我丈夫以前的手下,可惜我丈夫去世后,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我本来好意收留他们免得流浪之苦,结果苦的却是百姓,哎!”

骆冰这才知道,师傅闭宫之前说他有两个妹妹挂念不下,一个师叔嫁给了天魔教副教主春日永信,远渡重洋,带着年幼的小师叔去了扶桑。

师傅说春日永信实是练武奇才,不管什么武功都是过一眼就会,想来此言不假。师傅闭宫之时曾托师叔来见一面以叙旧情之苦,自己那时还小,也就是那时才见得师叔一眼,可惜并未深交。

自此师傅闭宫不出,也不在吃饭饮水,也不准人去看他,想来已是仙逝了。

骆冰看师叔精气内敛,说话柔声细气,在中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了。

想起师傅,骆冰一脸悲戚,苦笑道:“师叔你大可放心,只要小师叔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当劳什子的什么山寨寨主,那是平安过了。”

黑衣人也是默然,想来对自己妹妹的调皮捣蛋也是心知肚明。这楚秋烟从小受春日教导,武功精纯,春日一身好武功在自己妹妹身传承了去。

才十五岁的年龄已是打遍扶桑无敌手,应把扶桑三岛的岛主,边淳活活干趴下,自己小小年纪当了三岛岛主,很是威风。

姐姐不管不问这些练武之事,春日看到妹妹武功日益精进却是开心,谁能管得了她?

春日武功源自天魔教左判官巴尔金潇,剑法来自于扶桑甲贺,天山一役春日遁逃,其他魔教尽皆赴死。逃亡路遇到楚秋雨,不知怎的楚秋雨喜欢了春日,二人居然带着年幼的妹妹去了扶桑。

楚秋烟年龄尚小,除了内力不济,招数之精妙就算铁摩勒复世也得翘个大拇指。

黑衣人道:“你要我不要去找大理寺的人?”骆冰点头。

黑衣人顿了顿,然后说道,据说魔教教主拓跋并未死,正在物色人选,想要在一统魔教,你们自己可要尽量小心些。

骆冰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楚秋雨缓缓说道,春日永信绝不会自杀,更不是病死,而是离奇死亡。能悄无声息的将春日杀死的只有拓跋,再加当日虽然传说拓跋身死,最后却并未找到尸首,我更深信不疑。

骆冰摸摸下巴,额头冒出了冷汗道:“拓跋玲珑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有七十多岁了吧?一来我听说西域楼兰外的山中藏有天魔功秘籍;二来呢,拓跋玲珑难道能够长生不死?”

楚秋雨的脸在面纱下面,看不清表情,过了半响她才缓缓的说道:“本来我也不信,春日死的时候,手里却牢牢的抓着一个衣角,那衣角的用料和浆洗既不是中原的做法也不是扶桑的做法,而是来自于塞外的干浆布料法,所以我才怀疑了起来,这次我就是想查探这些事情。本来想试试大理寺的探案能力,不成想却弄出了命案”。

“那个衣角有股淡淡的香味,那个香味只有拓跋玲珑那样的人物才能有的独特香味,香料非常珍贵,用的是楼兰甘草熬制的,据说整个西域楼兰没十年才只能有十颗。”

楚秋雨见骆冰目光闪动,续道:“近些年,中原武林人士或多或少都被莫名的收买,不少我身边的人也为收买,旁人只道我被蒙在鼓里,其实我心中早已知晓“。前些日子,我到大内查探在曹永民的书房中找到了一份名册,我记了一份,以此名单为线索,从中找出了几个人,楚秋雨说到这里,没有在说下去。

骆冰却奇道,这些名单有什么用?

楚秋雨看了看他,缓缓说着,这些人居然全部都是大理寺的衙役,只是彼此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和事情,共同的身份就是大理寺的衙役,他们和曹永民都是单线联系。

我本以为路长风也是曹永民的人,却不想路长风是曹永民欲除而快之的对象,他来大理寺还没多久,并不知旁人身份,并且口碑甚好,我有心助他,是以前夜生死大战,死的都是被列入名单的人马,名单的人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紧接着,欧阳清联合赵涛来攻我,我以为欧阳清久负盛名应该武功不差,哪知道欧阳清武功会那么差,真是不堪一击,大理寺也是徒有虚名。。。。。。。

骆冰只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难怪今日曹永民来寻我们的晦气……。”

楚秋雨慢慢的说道:“路长风的武功颇有红线女当年的痕迹,我不是很敢断定武功路数,但是他和红线女的渊源一定是有的。”

骆冰见楚秋雨终于说及武功,忙追问道:“红线女有什么武功?”

楚秋雨笑道:“红线女本出身风尘,后遇峨眉本因大师,传她一身峨眉武功。红线女红尘心意已决天资过人,本因传她武功不过一载,红线女的武功却已超过本因师太。本因便告诉红线女峨眉的武功心法尽在峨眉山缥缈谷,有缘者而得之。”

骆冰奇道:“本因不是也死在了安禄山的手下了嘛?“

楚秋雨点点头,原来安史之乱开始,中原武林奋不顾身刺杀安禄山,最后全都铩羽而归,虽死伤众多,安禄山也大为震惊。

红线女跳入缥缈谷后,三年而无踪迹,众人以为死在谷中,却不料红线女参悟透了峨眉的武功而终于出谷,遍寻师傅而不得,最后方知死在安禄山帐下。杀死本因师太的便是五岳散人。

骆冰沉默片刻,恍然道:“原来是他们!这五岳散人,当年曾追随铁摩勒,后来天山一役,铁摩勒身亡,他们杀出包围,也退隐江湖。”

红线女当年路遇铁摩勒,曾传授过铁摩勒心法,发现铁摩勒实是练武奇才,便悉心传授了三天。当年大侠南霁云找铁摩勒刺杀安禄山,红线女发现南霁云武功太差,号为大侠,本事还是差的太远,便也传授了南霁云三天,这之后南霁云实力更了几个台阶,铁摩勒也被尊为武林第一。

等到二人联手北下寻找安禄山,发现安禄山已经被他儿子安庆绪所杀,南霁云便跟随张禄抗敌而死。

铁摩勒回到了武林做了大侠。

骆冰点头道:“五岳散人的武功,不知究竟有何玄妙?”

楚秋雨从桌拿起一只筷子,手腕不抬,以拇指、食指指尖拈住筷子,以筷作刀,划出几招,大刀圈套小刀圈,刀圈越来越密,攻势越来越绵,看的骆冰目瞪口呆。

骆冰苦笑了一下,道:“这一招,我怕是接不了三招。”

楚秋雨手指微颤,筷尖向左侧轻轻巧巧地划出几个圆圈,筷转无妄位,此时筷子和手指已成一体,再也分不清那个是筷子那个是手指。

楚秋雨慢慢的将筷子又放到盏子。

缓缓道:“以我之见,路长风的掌法和当年红线女的峨眉混天功,倒有三分相近,看路长风的长相也像极了大侠南霁云。”

骆冰这才吃了一惊。

楚秋雨又摇了摇头道:“当世中,与铁摩勒有过百招以交手的,只有春日一人,春日一去,天魔武功,更是失传已久,究竟威力如何,如何修炼,谁也不知!”

骆冰心道,原来春日和铁摩勒也过招百余,他却不知铁摩勒见春日目善,有意点化而手下留情,否则岂能过十招。

骆冰皱眉不语,心中好生奇怪。

楚秋雨瞧了他几眼,问道:“你知不知道夜魔其人?”

骆冰奇道:“夜魔?不是死了二十多年了嘛?”

楚秋雨轻声道:“他富有天下,暗中网罗了无数英雄好汉,三十年前天下人虽不知道他,其实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二十年前忽的销声匿迹,据说是被红线女废了武功,而退隐。”

骆冰眉头大皱,忍不住道:“夜魔出场,还能有活路?”

要知道三十年前,陇西一带只要小孩子啼哭,告诉他夜魔来了,小孩子都会把头蒙,瑟瑟发抖。

夜魔不止杀人,生吃人心,人脑下酒,当真是魔性大发。天魔教和夜魔比起来简直就是名门正派。

武功之高更是骇人,当年少林方丈携带十八罗汉去会夜魔,结果连方丈在内无一人而回。夜魔更是嚣张至极,直至犯了众怒红线女出手,废去他一身武功。

楚秋雨笑道:“看你如此害怕,以你和路长风的武功,他迟早会找你们,意欲收拢。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骆冰问道:“夜魔此人,多半是江湖传闻,殊不可信。”

楚秋雨还是不徐不急的说道:“怎么不可信?他来找过我,我会过他!他的武功的确是受过大损,不及他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当日他托我办的几件事,都是抵御北面鞑子,想来是洗心革面了。”

骆冰有些不耐,道:“师叔理这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人做什么?若当真有侠义事,到时再谈也不迟!”

楚秋雨却不介意道:“你师傅当年和铁摩勒夫妇的事,似乎那夜魔也关心得很,迟早要来找你询问。”

这边话音还未落,帘外的楚秋烟却恨声道,来了我倒想会会他,哼。

楚秋烟年龄虽小却一肚子心事。

楚秋雨话已说完,不再多耽搁,找了个油纸伞打着转身离去了。

骆冰把桌子两瓶瓷酒一饮而尽,趴在桌子呼呼大睡,楚秋雨找了条被子给他裹到身,收拾完毕在店外沽酒。

骆冰大醉一场,直到次日午间方才睡醒,喝了两碗小米稀饭,与楚秋烟招呼一声,晕乎乎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