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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吃这么多,都把自己吃吐了,还在吃?

太傅府。

胡濙坐在暖炉前,正在看书。

是从宫中抄录出来的孤本,津津有味地读着。

自从公开宫中藏书。

天下文人不远万里齐聚京师,去澹台藏书阁抄录书籍。

因为抄书的人实在太多,澹台藏书阁设定时间,将书籍挂起来,让文人去抄录,太监负责翻页。

不许任何人用手去摸,更不许损毁。

这般严苛,却得到文人的交口称赞,若太监翻书粗暴,还会被文人唾骂。

而抄录书籍,在京师形成一个产业。

有人靠着第一手抄录的书籍,卖高价、赚差价;也有人卖手腕,给人抄录书籍赚钱;还有商贾刊刻好了,卖去外省。

一时之间,京师文人沸腾。

在文人眼中口碑极差的景泰皇帝,竟出现反转的口风,有文人写文章发报纸称赞皇帝,赞赏者不知凡几。

景泰八年之前,朱祁钰得到过很多称赞。

但景泰八年以来,他受到天下人的谩骂,甚至民间有人制成小人,写上朱祁钰的名字,天天银针扎,厂卫破获十几起巫蛊之案。

却因为公开藏书,口碑回升。

胡濙是极爱书的,为了收藏澹台藏书,他开了家刊刻厂,自己刊刻,然后择优收藏,日日诵读。

他把家中后花园铲了,建了座藏书阁,专门藏书用。

小孙子胡一帆快步进来,沉稳行礼:“祖父,两位王阁老登府求见。”

长孙胡一倩在宫中做侍卫。

长子胡长宁和次子胡豅都不在家中,家中只有一老一小。

“请进来吧。”

胡濙把书本合上,小心翼翼放在案上。

瞪起眼睛,吓唬胡一帆:“你个皮猴儿敢把祖父的书看卷边了,祖父把你吊起来打!”

“祖父,放心吧,孙儿看书会很小心的。”胡一帆笑道。

胡一帆早慧,三岁时给他讲解经义,竟能复述下来。

但在胡濙眼里,认为胡一帆不是长寿之象。

而且太聪明的人会走捷径,容易误入歧途,需要严苛教导才行。

就如胡豅一般,早慧之资,若不早夭,便是妖孽。

他六十岁时老来得子生的胡豅。

但他对胡豅绝不溺爱,甚至极为严苛,就为了令其戒骄戒躁,不许耍小聪明。甚至二十多岁都不许他出世,就是要压制他,磨练他,方能大放异彩。

他这一生共有四个儿子,两个没有活到成年,一子多病,一子早慧,都没活过十岁。

随意发现胡豅早慧后,他心中忧虑,担心夭折,是以特殊关心之余,又苦心钻研医术,也是天可怜见,才保住了胡豅。

正想着,门帘被挑开,王竑和王复走进来。

寒暄之后。

“老太傅,陛下贸然整饬马政,是否操之过急了?”王竑本想入宫劝谏的,却被王复拉住,所以来拜访胡濙,和胡濙商议。

下人端上来茶水,胡濙抿嘴不语。

王竑性情刚直,善出毒计。

刚要质问,王复却道:“老太傅莫不是有其他想法?”

“请用茶,这是宫中赐下的御茶。”

胡濙轻啜一口,咀嚼着说:“两位,可知道陛下此举深意?”

王竑一愣。

和王复对视一眼。

顿时苦笑道:“如今政局风雨飘摇。”

“陛下当谨言慎行,而非贸然树敌。”

“若清查马政的话,恐怕又是天下震动的大事啊。”

“今年做事实在太多了,应该缓一缓了。”

胡濙笑而不语。

王复讶异道:“陛下此举,是为马文升入京铺路?”

王竑一愣,这个马文升是何方神圣?

皇帝为了给他铺路,竟整顿整个太仆寺,直接要钱,脸都不要了。

“这只是其一!”

胡濙放下茶杯:“你们可看过马文升的履历?此人在民间极富盛名……”

王竑冷笑,这都是官场惯用手段。

找点事情给自己扬名,再找些捧臭脚的去吹嘘,好名声自然就传出来了,常规操作。

扬名嘛,不磕碜。

“并不,陛下给他写过三封书信,一问朝局;二问兵事;三问民生。”

“他的回答,让陛下称赞不已,说其是治世之臣。”

胡濙笑道:“陛下的眼光,伱们会质疑吗?”

这倒不会。

从景泰八年以来,皇帝用的人,全都是俊杰之才。

人尽其用,足见皇帝看人的眼光。

“这个马文升,真的这般厉害?”王复讶异。

王竑却不认同:“人才都是磨砺出来的。”

“哪怕是天纵之才,也要在地方慢慢磨练。”

“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再一步一步进入中枢。”

“像陛下这般揠苗助长,只会令天才蒙尘。”

这话让胡濙和王复同意。

他们都是在很多岗位上百般磨练,才一步步进入中枢的。

所以老持稳重,治政水平高卓。

“可掌马政,未必要在中枢啊。”

胡濙笑道:“两位,大明不同往日了,漠北在手,不必在淮泗养马了,甚至养马地留在关外即可……”

话没说完,王竑却道:“万一漠北丢了呢?马政岂不断了?”

“是啊,漠北养马,好处成千上百,无须赘述。”

“但万一养马地丢了。”

“大明可就落入被动了,无马可用时,大明该何去何从?”

王复认真道:“下官这就入宫,劝谏陛下!”

因为皇帝是听得去劝谏的。

所以他们大大方方谈论朝局,甚至批评皇帝,皇帝也会坦然接受。

这也是如今能臣辈出的原因。

皇帝想要能臣,能臣自然如过江之鲫。

皇帝想做昏君,那么佞臣遍地都是。

“王阁老,莫急,听老夫把话说完。”

胡濙笑道:“只要李代桃僵之计完成,漠北被大明牢牢掌握三十年,就丢不了了。”

“只要漠北能种出粮食,不说能供养京畿,就说能自给自足,漠北就永远在大明手中。”

“养马之地北移,是必然的结果。”

“因为,陛下打算明年开始,要改黄河河道,根治黄河!”

“用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让黄河回到原有水路上去。”

“让黄河重新成为华夏大地的母亲河。”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震撼。

王竑和王复对视一眼:“陛下没在朝堂上说过呀?”

“还没说。”

“因为在等江西的银子,这笔钱就是用来修缮黄河用的。”

胡濙道:“陛下不止要修缮黄河,还要根治!大治!”

“还要修缮全国的水路,沟通各条水系,清理淤泥,增加灌溉渠。”

“陛下规划用三十年时间,砸进去两亿两白银,改善天下土地的用水问题。”

“而且,不让百姓再受水患之苦!”

王竑和王复彼此看到了激动之色。

根治黄河啊!

多少官员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以前的黄河,可不是年年泛滥,更不会如此残害两岸的百姓。

但自从北宋之后,黄河就成为了洪水猛兽,年年泛滥,年年害人。

就说淮泗,本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却因为黄河改道,黄河和长江入海口重叠,导致两淮之地,成为一片汪洋。

等黄河水退去,整个土壤都会沙化,百姓要慢慢清理,等清理干净了,黄河又泛滥了,年复一年。

几百年过去了,统治者选择无视,百官歌功颂德,史书上大笔一挥,盛世来了。

却没人看看百姓,活得不如狗。

皇帝之所以恼恨宋朝,就是因为黄河改道,罪魁祸首就是宋朝!

“陛下真舍得拿出两亿两白银,治水?”王竑明显在颤抖。

胡濙点头:“黄河两岸的百姓苦啊,今年就发了77次大水,死者不计其数,陛下不忍猝读。”

“老夫很少见到陛下哭泣,但每次民间受灾,陛下都会垂泪。”

“陛下一定会做的!”

“虽没在朝堂上议论,其实就是在等江西解送的银两。”

“银两入京,明年就要开始谈论治水了。”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

华夏这片土地,被四千多年的开发、破坏,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地步了。

之所以没有皇帝愿意治水。

因为这不是文治武功,哪有打下来几个国家,更能彪炳史册呢?

这个烂摊子,朱祁钰决定接下来。

利在千秋,唯独他朱祁钰享受不到。

就如京杭大运河的杨广。

王竑哽咽道:“我华夏看似蒸蒸日上,其实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为何历朝历代,盛世短暂,眨眼即逝。”

“就是因为所谓富裕的,皆是上层而已,利益也被此阶层吸走,逐渐壮大,成为毒瘤。”

“而民间苦难,即便是盛世,糊口都难,哪里会有什么余粮呢?”

“所以盛世注定不长久。”

“盛极而衰,断崖式下降!”

“这是古之即有的道理。”

说着,王竑对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若陛下真愿意拿出两亿两白银,治理黄河,改善河道,根治黄河,让百姓不受水患之苦,当是千古第一仁君!”

不容辩驳!

“民富则安,民康则定,只要天下臣民过上了好日子,哪里还有什么叛乱?”

“大明国祚如何不能万世永存?”

王竑抹了把眼泪,恭恭敬敬三拜九叩:“治水之事,老臣愿粉身碎骨!”

胡濙和王复也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治水不止是花钱,还会触动很多阶层的利益,所以王竑说粉身碎骨。

三人眼泪涔涔。

虽在阁部,但三人感触是最深的,每天报灾的奏章不知凡几,天天批复,让人心中发堵。

“怕是两亿两不够呀。”王复粗略算了一下。

胡濙却道:“陛下说了,多少钱都花,一定要治理好天下江河!”

“可民间的夫役怕是要频繁征召呀,倘若能和今年这样,给些钱财就好了。”

王复都知道不现实。

把治水的时长拉到三十年,可能征召几亿人次的夫役,真要给钱的话,怕是要翻倍。

四亿两?

没人敢想这个数字。

“百姓难啊,给些钱财是应该的呀,改善改善日子,也是极好的。”

王竑眼珠一转,出了一条毒计:“老太傅的李代桃僵之计,可用外族帮国朝修缮河道呀,国朝养了这么多大军,总要为国出力的。”

王复瞠目结舌:“是不是有伤天德?”

“陛下说了,大明百姓是人,他国百姓,是人吗?”

王竑冷笑道:“让他们为国朝效力,那是赐予他们的机会。”

“等三十年后,全国水道修缮完毕,大不了允许他们做明人。”

“这是何其大的恩德啊。”

就是说,抓奴隶,玩死里用。

“老太傅您怎么看?”王竑看向胡濙。

胡濙颔首:“倒也可以,但近几年还要用国朝百姓啊。”

“就给钱,国朝百姓就给钱,他国人就要服夫役。”王竑好一招区别对待。

王复却道:“有损圣人之道啊,但治水乃是为苍生祈福之事,令其走先圣之古道,也是教化他们。”

虚伪啊王复!

王竑兴奋道:“今晚就写奏章,禀明陛下。”

和根治黄河比起来,太仆寺根本就不是事了。

胡濙却道:“所以陛下要整饬太仆寺,能理解了吧?”

皇帝不想在内地养马了。

太仆寺要在长城外行事,需要一个能臣主持,孙弘就彻底没用了,所以皇帝要榨干他的油水,一脚踢掉。

钱,是要留着根治黄河的。

王竑和王复兴冲冲回去写奏章。

胡濙也没心思看书了,他开始搜集关于黄河的资料,有生之年,能看到根治后的黄河吗?

而在宫中。

林聪转接银子,已经从河南出发,奏报先送入宫中。

与此同时,朱仪的奏章也到了。

沈瑄也入京了。

“让许感去审。”

朱祁钰看完后,把奏章丢给冯孝:“朱仪做的不错,赏!”

他发现朱仪打仗不行,适合玩政治。

“看林聪的意思,不愿意押解银子啊。”

朱祁钰笑道:“从河南入京的路,被清扫多少遍了,没有匪类,让杨俊率军接应吧,林聪负责将银子运出河南即可,北直隶让杨俊管。”

一方面林聪要把精力放在清扫河南上面;

另一方面林氏怀有身孕,总要给点面子。

“奴婢遵旨!”

“贺知恩。”

朱祁钰叫了一声:“你带人去京畿巡查一番,看看百姓家中如何准备过冬的。”

贺知恩跪在地上:“皇爷,今年冷的早,百姓家中怕是日子不好过呀。”

“朕知道,你去看看,别穿着官服去,微服私访,让朕心中有个数。”

“什么事总得亲眼看过了才知道。”

“明年朕看看,能如何改善京畿百姓的生活。”

朱祁钰可能是千古第一个重视民生的皇帝了。

或者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有统治者把百姓放在眼里的?

“皇爷视百姓如亲子亲女,是苍生之福。”贺知恩哽咽道。

“去吧。”

打发走贺知恩。

朱祁钰继续处置奏章。

“符渊,你持朕圣旨,去检查京畿粮仓,把粮食看清楚了,是不是堆积如山。”

符渊跪伏在地上:“皇爷,要一仓一仓的查吗?”

“详查,把粮食都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掺假的。”

“再看看粮食质量,和奏章上说的,一不一样。”

“数量、质量,能不能对得上。”

“记住了,要抽查。”

“绝不能走漏了风声。”

朱祁钰目光阴鸷:“持朕天子剑,谁敢拦你,杀之!”

“出了问题,交给东厂去查。”

“奴婢遵旨!”符渊心中雀跃,出宫耍威风去了。

符渊刚出去。

冯孝就进来:“皇爷,该用膳了。”

“郑王可来了?”朱祁钰站起来活动活动。

“在偏殿候着呢。”

“宣进来,和朕一起用膳吧。”

皇帝吃的饭,一点都不好吃,从尚食局做出来,到皇帝的饭桌上,要经过一个时辰,每过一道门,就有太监和宫女试毒。

一道一道经过,最后送到皇帝的餐桌上。

冯孝先吃。

用完后,过了一段时间,确认无毒,才会请皇帝用膳。

食盒下面有一个烧炭的小火炉,不停热着,味道就别提了,肯定是难吃,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

朱祁钰坐在餐桌前。

郑王小心翼翼站着。

食不言寝不语。

朱祁钰只吃饭不说话。

郑王站着,闻着。

也没给他添碗筷啊,也没给他赐座,也没让他吃啊。

很快,朱祁钰用完,擦擦嘴,慢慢站起来:“王叔用吧。”

感情让我来吃剩饭啊?

郑王不敢不用,拿起送过来的碗筷,随便吃两口,味道肯定不好吃。

“王叔胃口这么小?”朱祁钰问。

郑王立刻跪下:“微臣腹部不舒服,不敢多吃。”

“你不吃就浪费了。”

啊?

皇帝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我肚子疼,不能吃。

冯孝却走过来,将碗筷送到郑王的手里:“皇爷让您吃,您快吃吧。”

郑王无奈,挣扎着站起来。

但冯孝却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郑王明白了,皇帝让他跪着吃。

他含着泪又吃几口,一者饭菜难吃;

二者跪着难受,心里憋屈;

三者他真不想吃。

就又放下了。

“怎么?嫌宫中的饭难吃吗?”朱祁钰问。

“陛下,真的吃不下了。”

“吃!”朱祁钰呵斥。

郑王吓得一哆嗦,不得不拿起碗筷,继续往里面塞。

肚子撑破了。

饭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全都吃光了。

“再给王叔加一碗饭。”

郑王赶紧摇头:“陛下,真的吃不下了。”

已经顶到喉头了,说话就能吐出来。

可尚食局太监已经把一碗白米饭送来了。

皇帝的餐桌上,有饼有饭。

为了补充充足的营养,朱祁钰会吃一张饼,一碗米饭,或者一碗面条、一碗粟米饭做搭配。

菜和肉也是妥善搭配的,而且多是药膳,帮助身体健康的。

郑王又干噎了一碗米饭,实在装不下了,吐了出来。

他现在看见饭就恶心。

“王叔,怎么吐了呢?”朱祁钰问。

郑王趴伏在地上:“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身体窝着,一说话就吐。

“请的是什么罪啊?”朱祁钰还在溜达散步。

他吃饭只吃八分饱,一天吃五到六顿,很注重运动。

本来这个间隙,是要宣讲读学士来给他讲读书籍的,每次吃饭,都要听讲学。

每一分钟他都不浪费,都安排得满满的。

“微臣有两大罪!”

“其一,殿前失仪,是大罪!”

“其二,微臣见财起意,不付专利费,影响朝政,微臣死罪!”

郑王是明白的。

“既然吃不下,为什么非要吃的撑呢?”

朱祁钰走过来,意有所指:“是在挑战朕的底线吗?”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郑王冷汗流了下来。

“你是不敢,但你做了!”

“朕刚建专利局,你就出来挑事!”

“干什么?”

“打朕的脸吗!”

朱祁钰一脚踹在他的身上,直接把郑王踹翻。

受到重力,郑王张嘴就吐了出来。

一股酸臭味蔓延在饭厅。

“吃掉!”

朱祁钰面容凶厉:“你不吃掉,朕就除了你的王爵!让你去仁庙守灵去!”

郑王爬起来,将吐的污秽物,一点点放进嘴里。

堂堂亲王。

活得都不如一条狗。

“天下缺粮,你还浪费粮食!”

“吃这么多,都把自己吃吐了,还在吃!”

“朕设专利局,你却第一个带头破坏。”

“是不想在大明呆了?”

“还是想砸了朕的锅!”

朱祁钰目光凌厉:“传旨,收回郑王的毛纺厂,不许经商!”

“郑王本人有罪,但念及天家亲情,着其闭门思过,不许见人,限期一个月,好好反思自己!”

郑王竟松了口气,皇帝没有重罚他。

“微臣谢陛下隆恩!”郑王赶紧磕头谢恩。

“郑王,说说吧,谁指使你的?”

朱祁钰认为郑王很识相,他没有道理,在钱的问题上,和皇帝撕破脸皮。

郑王趴伏在地的脸色微微一变。

“朕在给你机会。”

郑王犹豫很久。

“罢了,不愿意说就别说了,回去吧。”朱祁钰喝了口茶,就去前殿处置政务去了。

郑王直接傻了,膝行爬过来:“陛下,微臣不是不说,而是……”

朱祁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再这么啰嗦,朕就收回的王爵!”

“是诸王一同商议出来的!”

就知道,这里面有鬼。

“陛下呀,臣等也是太祖血脉,是您的族人呀!”

郑王哭泣道:“您不许臣等参政议政,限制在京中,但总要给些钱财,让臣等过上好日子吧!”

太祖对宗室的规划还算合理。

俸禄很低,只养五代。

但太宗皇帝用钱财,换取宗室的兵权,导致诸王沉迷于吃喝享受。

恨不得天天吃鸭舌,然后把鸭子全扔了,生活奢靡到了极致。

“朕没给你们足够的好生活吗?”朱祁钰问。

郑王不敢说话。

现在的日子,是人过的吗?

一大家子住一个小宅子里面。

百王府正在修建,可以等。

但一顿饭才三十几道菜,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看看朕吃什么?你们吃得都比朕好!”

“再看看朕穿什么,这件龙袍是景泰六年做的,三年了,朕换了吗?”

“你这身蟒袍,是今年朕最新赐的。”

“哪个王爷,朕没赐袍子?谁没换新衣服?”

“唯独宅子住得差一点。”

“但百王府正在督建,每个王府都建的富丽堂皇的,你们瞎吗?都看不到吗?”

“朕哪里亏待你们了?”

朱祁钰目光凌厉:“怎么?看到朕清理江西,就察觉到机会来了?”

“来人!”

“把诸王统统宣过来!”

“在养心殿外跪着!”

“朕倒要问问,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郑王目瞪口呆。

皇帝的联想力实在太强了吧?

谁要图谋篡位了?

可转念一想,皇帝清理江西,已经动了士绅的利益,不然怎么会诏回范广和于康,镇守京师。

他们却在这个当口上,挑战皇帝的底线。

这不就是投石问路嘛。

自己往枪口上撞。

“朕本来对宗室颇为优容。”

“但你们却把朕对你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好啊,朕倒要看看,谁的心思如此诡谲!”

“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谁辜负了朕的好心!”

朱祁钰又要借题发挥了。

亲王这么多,他看着心烦。

这次就降几个亲王。

让宗室乖乖把亲王退回来。

而在广东。

逯杲和欧信碰面。

逯杲的伤还没好,但皇帝命他出京,这是给他机会。

朱永已经把林杰一伙赶下了海。

但沿海破坏严重,上万百姓遭殃。

恐怕中枢责罚的圣旨快下来了。

水军!水军!

朱永受到了很大刺激,回到海朗所,变得十分沉闷。

他要大练水军。

而欧信和逯杲,已经进入广州府。

欧信负责清扫山寨。

逯杲则负责查人。

欧信在连州,攻打朱冈、仁内和星子,然后钻进华阴山和莽山境内扫荡。

逯杲则出现在广州。

广州丝毫不受战乱的影响,繁华依旧。

在街上能看到长相不同的人,做着各种生意。

逯杲也是第一次来广州,却被广州的繁华惊到了,这里不亚于京师的繁华啊。

但不同的是,这里通行的货币是银子。

很少看到宝钞和铜钱。

外国人很多。

逯杲先去见刘震海。

刘震海在市舶司府衙里。

他也收到了中枢密信,令其配合欧信、逯杲。

两厢见罢,寒暄之后。

“大人,您可否察觉到广东布政使侯臣的异常?”逯杲开门见山。

刘震海微微一愣:“缇骑想查侯臣?”

“林灏死前,说过,广东官场,没有干净的!”

逯杲认真道:“陛下的意思是,广东的天只能是陛下,不能是其他人!”

刘震海吓了一跳。

这话的意思是,方瑛要回来了。

方瑛亲自坐镇,清扫广东。

“皇爷说这话时,可有震怒?”刘震海还准备了好东西进献皇宫呢,这不快过年了嘛。

“自然。”

逯杲犹然记得出京前,陛下的叮嘱。

刘震海目光闪烁:“这……”

“大人,下官提前和您通个风。”

逯杲道:“市舶司马上就要关闭了,陛下要学江西,封锁广东,清查广东。”

刘震海再看欧信的路线图。

欧信会从莽山去韶州,沿着湖南和江西往东走,最后去潮汕府,关闭东面的通道。

然后把广东彻底当成笼子一样关起来,清查。

“可市舶司有很多货物……”

“那点钱陛下不放在心上。”

逯杲淡淡道:“甚至,封锁之后,不许任何船支停靠,也不许船支出港。外国人也要被查,该查的查,该杀的杀!”

“这是皇命!”

刘震海一惊,看得出来,陛下的决心。

难怪皇帝把雷州划去了广西。

让琼州府距离广东远了,省着有人逃去琼州。

需要接广西的路才能去琼州府。

从那时开始,皇帝就在布局清查广东呢。

“那福建呢?”刘震海问。

逯杲却笑了起来:“大人,咱们只管好广东的事,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自然高官厚禄,其他的事,跟咱们无关。”

刘震海点点头。

这些年他可没少贪啊。

那些走私的船,没有他睁一眼闭一眼,是出不了港的。

甚至,整个广东就没有干净的。

若深查,会不会让广东造反呢?

那不扯淡嘛。

广东压根就不是龙兴之地,旁边有个广西,方瑛手里有一百多万广西狼兵,转瞬就能平定广东,造反个寂寞啊。

这就是皇帝的底气。

“那现在就关闭港口?”刘震海不敢有别的心思。

“暂且不忙,等欧参将到了潮汕府,就会送信过来,刘大人收到信后,就关闭港口,不许出入即可。”

就是说,方瑛会在那个时候,回到广东。

双方密谈之后。

逯杲就去拜访广东布政使侯臣了。

侯臣也很郁闷。

被皇帝夺了官职后,又奇怪的许他代职。

而缇骑就来调查了。

侯臣一屁股屎,不敢让查的。

他想过往安南逃命去。

但安南国王拒绝接纳,安南也不想打仗,何况大明在边境陈兵百万,安南国王已经遣使求和。

还要进献一百船粮食,乞求大明皇帝不要攻打安南。

按照常规操作,粮肯定是不会运的。

宗主国大明还会赏赐很多金银给他们。

大明要的就是个面儿。

而逯杲进了布政使府衙,第一句话,就把侯臣吓个半死。

“听说布政使大人,联络过安南?”逯杲冷幽幽问。

“逯副指挥使,本官族中有一支,在永乐朝迁去了安南,只是正常通信罢了。”

逯杲嘴角翘起:“就是说,大人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侯臣心里一抖。

缇骑名声不显。

但厂卫从今年大肆组建之后,办了几件大案,名声响当当的。

“承认私通安南!”逯杲冷笑。

“这是家信……”

逯杲挥手:“信在何处?”

“已经寄走了。”

“本官说的是原件,你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逯杲问。

侯臣苦笑,说自己可以复述一遍信里的内容。

“没有证据,凭你的一张嘴,谁能信?”

“那本官也没有办法呀!”侯臣只能耍赖。

“那就跟下官走一趟吧。”逯杲买了间民宅,当做审讯室。

侯臣无奈,说让他去后衙,与妻子告别。

逯杲跟着他同去。

但他进屋后,则关上了门。

等了片刻,就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

逯杲推开阻拦的奴仆,一脚踹开门,就看见侯臣吊在房梁上,逯杲赶紧救人。

终究晚了一步,侯臣担心上吊被救下,还服了毒药。

人已经死透了。

“来人!”

“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侯臣畏罪自杀,就审他的家人!”

逯杲把事办砸了。

布政使侯臣自杀的消息,迅速在广州传开。

刘震海匆匆而来,责怪道:“你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回该怎么收场?”

刘震海也没了主意。

“下官不知。”逯杲本想把侯臣当成突破口,结果侯臣自杀了。

刘震海苦笑:“派人去请方总督,提前戒严广东!”

只能如此了。

而在思明府的方瑛,却骂了一声:“这点事都办不好!”

广西事还没做完呢。

他正在把土司往安南赶。

去霍乱安南。

安南遣使谴责,却被方瑛赶出去了,见都没见。

估计安南的使臣已经启程入京了,向皇帝哭诉去了。

只能拆分出两万人来,交给王屺和张刚,镇守思明府。

又留下陈文章去守龙州府。

然后拆分军将,把有家事的狼兵留在广西,建立广西军,其余人则乘船去广东。

运送八十余万人去广东,运力要求极高。

狼兵倒是消停。

有吃有喝供着,还有戏看。

因为只是去打仗,若是移民的话,八成会立刻造反。

方瑛需要坐镇后军。

跟随最后一波船队入广东。

而市舶司内,已经有大批船队启航。

侯臣死后几天,广东人心纷乱,不少人准备离开广东。

却遭到广东兵的阻拦。

不许出航。

那些船支可都有武器,直接和明军开火。

刘震海率领战船在虎头关拦截,炮轰击沉了一百多艘船支,强行扣押。

把所有企图开船的人,全都抓起来。

一时之间,广东风声鹤唳。

在莽山的欧信也加快了速度。

沿途不停分兵,他则去潮汕府,堵住东出的路线,封锁广东和福建的边界。

段思娥兵出雷州府,切断原广东和广西的边界。

同时,分兵沿海布防。

阻止海盗上岸。

更不许百姓造私船下海。

整个广东风声鹤唳。

隶属于总督府的第一波船队,已经靠岸,都是广西狼兵,按照命令沿着海岸线布防。

而在海朗所的朱永,收到命令,移驻广海卫,督建船支,防范海盗。

因为逯杲的失误,整个广东都得为其擦屁股。

好好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发动。

难免出现错漏。

他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他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在那些试图离岸的商贾身上。

管他是哪国人呢?

统统上刑。

“大人,小人是占城国商人啊,占城国是大明的附属国啊!”一个商贾奄奄一息。

逯杲亲自审问他:“既然是附属国,那更得听大明的话了!”

“本官问你,你的船上,怎么会有瓷器呢?”

“收购的。”那商贾惊恐。

“能收购一船?谁卖给你的?”逯杲憋着火。

大明是不开海的。

是不允许商人在大明境内采购的。

当然了,这规则也就骗骗皇帝,广州的繁华,就是这些外商带来的。

他供出一个做瓷器的商铺。

逯杲派人去抄了,然后拖进来审问。

他把整条街的房子都租下来了。

抓的人太多了,审问不过来。

缇骑带来二百人,都忙得不行。

还在从京师调人过来。

那瓷器铺商人承认了,瓷器是从景德镇走私出来的。

这是条走私线索。

逯杲离京时,就知道江西查到了瓷器走私。

但具体这条线是怎么走的。

还没查出来。

逯杲让人记录,他没工夫管这些小事。

整个广东,究竟谁和海商有联系?

逯杲借机把街面上所有商铺都给抄了,派人挨家审问,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广州的商贾,都和走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的货,都是走私货。

蜀中的丝绸、铅山的纸、佛山的铁锅、松江的棉布、景德镇的瓷器等等货物。

基本都是走私的。

然后低价卖给外商。

这是条产业链。

根据他们交代,还有一条线,有商贾是在广州收货,收取足够的货物,然后由海盗运出大明,去海的南面去交易。

这些主要是卖给波斯商人的,价格会稍高一些。

大食的商人,愿意登陆本土,直接购买,免去了被海盗赚差价。

但这样的商人,容易被海盗抢夺。

久而久之,外商都愿意去南面的海收购了,导致广州外商变少。

外商变少了,本地商贾就卷起来了,国朝正规渠道买的货物实在太贵。

但从各地官厂里走私出来的货物,没有成本,就便宜了。

所以,官厂走私成风。

靠价格吸引外商冒着风险,到本土来采购货品。

就有了第二条线。

“南面的海?是哪?”逯杲喝问。

“是暹国!”

暹国?

逯杲意识到了,篓子捅大了。

皇帝知道后,一定会发怒攻打暹国!

他把所有审问结果,汇聚成奏章,呈送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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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