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38、假作真时真亦假

路长风却冲着骆冰眨了眨眼,那意思却是告诉他演戏一定演的要像,然后用嘴努了一下旁边黑暗的一间屋子,示意里面正有人要看呢,然后一声清啸,晃身便去得远了。

一群官差没想到竟有人跑得如此迅速,真的还有人能一纵三四丈远,这下里纷纷大惊,各自取出了兵器,收拢包围圈,无论如何再不能让骆冰逃脱。

骆冰正在想到是不是胡蜜姬故意报的官,刚接近城镇边缘便处处入天魔掌控。天魔正四处寻找路长风,而他武功未必完全恢复,一旦撞天魔一行人,凶险无比,心中烦乱。

再看面前这些官差大爷们喋喋不休,个个挥舞兵器吵闹万分,却是嘴功无敌、无人前,怒心来,不由分说,纵身前一人一个大耳光,牙都打掉许多颗,怒气算是消了些,这才拍拍手潇洒离开,这群官兵那里是骆冰对手。

楚秋水和历毋宁回到昨晚桂林吃饭的酒店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了。

两人提着酒壶、拧着烤鸭进入屋内,正想大吃大喝一顿,但却没看到骆冰。

楚秋水大喊道:“骆冰!”声音远远传出,却没有回应。

历毋宁一把拉住他,皱眉道:“天魔正在四处找人,怎能大喊大叫,暴露身份!”

楚秋水奇道。“你今天怎得这般有见地?”

两人倒也不敢呼喝,四下检查,然而屋内一切如常,换洗衣物、有些细软甚至骆冰的剑都还留在这里。

楚秋水奇道:“看来不像是离开了,莫非只是外出一会儿,很快回来?”

历毋宁沉吟道:“以骆冰现在的武功,没有人能轻松擒走他,不给他半点还手机会,除非用毒……”

楚秋水脸色变了变:“那天袭击我们的辰州言家兄弟,白衣服的似乎就善于使毒,何况还有七巧童子在暗处窥伺……”

夜深人静,四下里无人,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得响声。

楚秋水忽然道:“我不喜欢这种情况。”

厉毋宁道:“什么情况?”

楚秋水道:“这里太静了,太吵和太静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紧张。我以前每次碰到十分安静的时候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厉毋宁却奇怪道:“为什么?”

楚秋水道:“因为我每次遇见的怪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尤其是在逍遥派的时候,每次师兄们去世都是极度的安静。”

厉毋宁道:“你若是真的很紧张,就应该学学骆冰最好多说话,说话往往可以使人忘记紧张。而且应该和朋友多喝酒多吹牛逼。”

楚秋水道:“你要我说什么?”

厉毋宁道:“说说你们的大哥,楚昭和,居然能闭关三年不吃不喝。”

楚秋水道:“我大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的比我还多了?骆冰岂非更是清楚。”

厉毋宁道:“我只知道你大哥是个又孤僻、又古怪的大侠客,平生最讨厌应酬,所以连最喜欢他的人,都往往找不到他。”

楚秋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哥直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

厉毋宁道:“可是一个人多多少少总该有些嗜好的。”

楚秋水道:“听说他的武功也不错。”

厉毋宁哈哈道:“我也没有真正看见过他施展武功,但我却可以保证,他的轻功、内功,和点穴术,绝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楚秋水道:“哦?”

厉毋宁哈哈大笑道:“而且他练的是童子功,据我所知,世真正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绝不出十个。”

楚秋水笑道:“要练这种功夫,牺牲的确很大,若不是天生讨厌女人的人,实在很难保持这种恒心。”

厉毋宁也笑了,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是绝不会练这种倒霉功夫的,就算要割下我的脑袋来,我也不练。”

楚秋水微笑道:“若是割下你另外一样东西,你就只好练了。”

厉毋宁大笑,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大笑着,有点得意忘形,这一刻似乎这会并不怕被人发现。

人有时候得意就容易忘形——不过既然迟早总要被发现,鬼鬼祟祟的岂非反而有失风度?

厉毋宁笑完了道:“只要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武功一定能登峰造极。”

楚秋水道:“你只要肯练童子功,练别的武功一定事半功倍。”

厉毋宁道:“武功真正能到达巅峰的高手,却偏偏没有一个是练童子功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楚秋水道:“不知道。”

厉毋宁道:“因为练童子功的人,一定是老光棍,老光棍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心里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达巅峰。”

楚秋水微笑道:“所以你不练童子功。”

厉毋宁道:“为什么?”

楚秋水道:“因为只要对练武有妨碍的事,你全都喜欢得要命,譬如说……”

厉毋宁笑道:“譬如说,喝酒、管闲事。”

这话才说完,他们两个人的面色都变了,因为远方的更鼓声已经敲响了,已经是半夜了,骆冰还没有回来。

历毋宁脸色也变了,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到天明,若骆冰再不回来,我们就去寻他,莫非是发生了什么?。”

这话还未说完,远处一人夜莺般的大笑道:“两位难道在这么优美的地方还呆不习惯,何必要去找呢?”

声音尖锐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是一个惯常发号司令的人。

而且这个声音充满磁性,沙哑,听起来像是男声,入耳的时候却又是女声。

一行人慢慢走进屋来,当先一人身穿青衫,带青铜面具,背后站着几个穿着青色衣服和黑衣人。

楚秋水并不认识天魔,冷冷问道:“下是谁?”

青衣人负手而立,面具后朗声道:“在下天魔,想必各位应该是找我很久了,我也很抱歉没有及时来看你们。”

历毋宁已经见过天魔,惊也不惊,想起那日辰州言家黑袍人的厉害,心中也是吃惊。

再看天魔身后站着十来个人,想必这次更是无一庸手,得想个活命得法子。

天魔的武功不知道高低,高的时候高深莫测,一招打的路长风经血闭脉瘫了一个多月,低得时候看起来不会武功,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天魔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两人内心所想,淡淡笑道:“两位不必惊慌,今日在下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两位谈谈。”

转过脸来看着楚秋水道:“尊驾武功,人型皆为品,真是可喜,我们还没见过。至于历剑圣我们早已见过,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楚秋水手扶剑柄站着静静的看着天魔:“在下楚秋水,不知天魔想谈什么?“

历毋宁问道:“次山西辰州言家兄弟,也是尊驾派出?”

天魔拱手笑道:“他们鲁莽了,还望两位见谅。我的本意,确实是招贤纳才。若得两位相助,何惧天下人?”

楚秋水冷笑道:“答不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想不想做也是一回事?”

天魔笑了笑道:“次之事希望两位不要介怀,我也需要考察你们的武功。”

历毋宁知道来者不善,天魔语气中的威胁之意不需多言,但今日敌我实力相差太远,一口回绝让双方交恶,自己与楚秋水必定难逃生天。

厉毋宁出身绿林,活命是第一大法宝,至于道义和脸面那不是他在乎的东西。

正想着虚与委蛇一番,忽听楚秋水毅然决然道:“我虽然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如此藏头露尾,一看便不是正道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历毋宁却知道楚秋水年轻,心想:“你连人家要你做什么都不问就断然拒绝,难道今天想把小命丢在这里?楚秋水性子太倔,也是江湖经验太浅。”

天魔也笑道:“尊驾不必如此着急,在下所托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二位若能相助,他日必能称霸天下,尽享荣华富贵。”

历毋宁见他说的轻巧,当下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天魔淡淡道:“我需要路长风,帮我找到他,告知我的意图即可。”

楚秋水摇头道:“虽说我与路长风并未深交,但总敬佩他是个正义之士。”

天魔轻声笑道:“历毋宁,你行走江湖的时日久些,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历毋宁却知道眼下不可硬扛,还有许多事要做。

只得蒙混道:“不瞒你说,我们也刚与路长风失去了联系。不过路长风的下落,我倒是能猜到九分。”

楚秋水截口道:“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说的!”

历毋宁原意是假装自己知道路长风所在,让对方不敢下杀手,岂料楚秋水竟恁得死心眼,把话说绝,当真算得“舍生取义”,这下心中暗暗叫苦。

天魔看了看背后几人,道:“要活的,有什么话回去慢慢问。”

十人呼啦啦围了来。楚秋水、历毋宁对望一眼,陡然从窗口倒跃出去,发足狂奔,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天魔大人,我留在这里保护你。”

正是那天的黑袍客,两人听那黑袍人似乎不愿追来,心中大喜,脚下生风,却听不到天魔的答复了。

楚秋水轻功了得,历毋宁却逊了他一筹,因此始终甩不开追兵。

楚秋水仔细看了看后方人,听了听他们的气息,一个高瘦之人追得最近,呼吸也有条不紊,看来只是稍不如历毋宁。

再往后,两个普通身材之人,武功虽然稍差,但也不可小觑。再往后,一个高壮汉子,轻功平平,已被落下一大截,但听呼吸此人内力浑厚,看步伐又应当是外门高手,当真交起手来也不可轻视。

身后跟着的四人虽然厉害,但楚秋水自忖还胜他们不少,但万一那黑袍客追来,真是再无半点活路。

当下伸手拉住历毋宁,小无相功使动,两人奔走如飞,后面的人始料未及,被甩开不少,尽管拼了命的追赶,气喘如牛,但中间那段距离终于渐渐被拉开。

楚秋水正想连续狂奔,拖垮对方,忽见那高壮汉子背后,又赶出了一名瘦小男子。此人先前离得最远,楚秋水竟未发现,然而此刻步履闲闲,却丝毫不落下风。

过得一炷香时刻,历毋宁和楚秋水也跑的气喘吁吁。

后面四人自然早已甩开不见踪迹,但这瘦小的黑衣人竟还在不远处。

历毋宁脚下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楚秋水拉了他一把,但就这么片刻,黑衣人已经赶。

历毋宁喘息道:“不想打还是要打。”手扶着剑喘的拉风箱一般。

楚秋水看着瘦小的黑衣人目中满是坚毅之色,一剑在手,欲要抢攻。

那黑衣人却“嗤嗤”轻笑了几声,摘下了面巾。楚秋水心脏本来狠狠跳了跳,忍不住惊叫道:“大姐,你在天魔里面做什么!怎得跟他们混到一块去了”。

原来这轻功卓绝之人却是楚秋雨,不然那里来的这么好得轻功。

楚秋雨微笑道:“我不能暴露了,老弟快把你外面衣服给我穿我。”

厉毋宁看的满头雾水,却又放声大笑道:“原来是你姐姐,天魔这下真是想不到。”

历毋宁立刻把外面得衣服扒了下来,楚秋水却一把拉住他,森然道:“我不需要楚秋雨的帮助,她这也是要玩命的,也是很危险的!”

厉毋宁听楚秋水口气,似乎是非常非常挂念楚秋雨的安危,只是冷笑道:“你以为后面四人可以凭借我们三个抵挡住?你可知道欧阳清也在天魔麾下?你可知欧阳清如今有飞鱼剑和寒冰掌在身,已经难逢敌手?你可知五岳追随了天魔,还练成一套奇门阵法,足以困死当世任何英豪?你要想死就自尽,别拖累了路长风。”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不过也极有道理,楚秋水想了一想缓缓将剑插回鞘中。

历毋宁沉声喝道:“楚秋水,你不要逞一时意气!如今你我性命、路长风所在乃是要事,若要揭破天魔,我们必须活到少林寺主持的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四字传到楚秋水耳中,便如四个大锤敲在他脑,当下默不作声。历毋宁将外衣交给楚秋雨,拱手道:“多谢了,此恩在下他日必报。”

女人好像天生就比男人更细心的,尤其是这种打进敌人内部的女人。

楚秋雨看着楚秋水道:“今天这十个人,只有五个人算是玩命也算是天魔一伙的。老弟你太年轻凡事不要太任性,我们的命是命,大家的命也是命。”

楚秋水看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决心要管天魔这档的事?”

楚秋雨嫣然道:“你应该知道,至少我们还是兄妹!你的姐夫也因魔教而死,我也想查个究竟。”

楚秋水道:“那么你就该替我去做一件事。”

楚秋雨道:“什么事?”

楚秋水道:“好好的活着,活到我们能看到大哥的那一天”。

远处已经传来了追兵的呼吸声,楚秋雨笑了笑,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看两人飞奔着走远,楚秋雨将历毋宁外衣穿。

两人身材虽略有不同,但离得远了料得那些人看不出。见那四人追得稍稍近了,楚秋烟也开始窜高匐低,故意房顶房下一阵跑,然后又缓缓向前,却是与楚秋水一行方向不同。

楚秋烟忽快忽慢,身形一直若隐若现,引后方四人行了十几里路,忽然加快速度,眨眼跑得不见了。

后方追的四人,正是南云飞、风九幽、五虎断门刀、铁剑,他们一夜奔走了百多里路,疲劳不堪,此刻失了对方踪影,正是心下大喜,无功而返。

返回天魔处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几人和天魔把大致情形交代了一下,又说了几人逃跑时的情况,女扮男装的楚秋烟才堪堪赶回。

天魔虽带了面具,但人人都是能感到他的不悦。

南云飞问道:“欧阳清呢?”

天魔道:“他从襄阳出发时想留下护我,所以出发得迟了,这会儿想必走岔了道。不过算时辰也该到了。”

楚秋雨却不知道用的什么扶余忍术,公鸭般的嗓子皱眉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知道路长风住处,却依旧拿他没办法。”

风九幽对着这个陌生的黑衣人却没什么好感,冷冷的看着楚秋雨几眼,风九幽凌空翻身,左手的手指往梁一挂,整个人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左右腰间、足底忽然射出十几把刀来,夹带着凌厉的风声,分别射向楚秋雨的全身下各处要害。

风九幽这种怪异奇诡的招式一使出来,无论谁也休想能迫近他的身。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楚秋雨。

他的人刚挂在梁,刀刚飞出,楚秋雨的手忽然抬起,掌中忽然有一对小小的弯刀,这两条小小的弯刀就像月牙那样,弯弯的媚媚的,只是这好看的弯刀却像车轮一般旋转开来。

只听“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又听的“嗷”的一声,他的人已重重摔在窗外,头先触地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才是几声“哎呦、哎呦”。

楚秋雨并没有制他于死,只不过以扶桑以快打快的手法,破了他的飞刀,把他扔出了窗子。

旁边几人看的大吃一惊,不禁对这个小个子心生佩服,天魔也不以为意,似乎见惯不惯。

天魔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静待九月初一,将所有对头一举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