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34、终见故人面

楚秋水和历毋宁在路长风居住的小木屋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小木屋虽然不大做的倒也精致,水杉的木板,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青瓦覆盖做顶,木屋里放了一张小床,只有女人的一些散碎用品,不见有男人的气息,想必是胡蜜姬睡木屋里,路长风还是睡树林里的吊床。

两人仔细搜索了一番,虽然心里认定了这是路长风和胡蜜姬的住所,但是还是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两人下认真看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楚秋水皱了皱眉道:“这里树林这么多这么阴森,也和寻常农家并无分别,究竟是不是路长风住所呢?路长风能受得了这份罪吗?”

路长风身为大理寺卿,虽说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起居饮食还是有人照料的,绝不会亲自动手卖些水来补贴家用。

历毋宁往那小床一倒,懒懒躺在面,道:“是不是不着急,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等几天,也许这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话音都还未落,几丈远的地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显见得是高手,二人脸色一变,楚秋水迅速起身。

木屋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冷笑:“真是让大爷们找的辛苦,居然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们了,他奶奶的。”居然是一口山西腔。

楚秋水还是继续站着的那副警惕模样,历毋宁也仍然在床躺着。

只见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一个穿着白色的罩袍另外一个穿着黑色的罩袍,并且还都蒙住了面目。

楚秋水小无相功算是相当有境地了,几丈远的地方两人一眨眼就到了面前,这份功力比自己也是旗鼓相当,可见对方武功也极为了得,再看他们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知道来此绝非善类,更是暗自提防。

历毋宁斜斜躺在床,人也不起,沉声喝道:“什么人擅自闯入?”

他躺在床也不起身,下下反复打量这两人,穿白袍的又瘦又高,一双手如竹子一般骨节突出,想必是练外家门的好手。

穿黑袍的不胖不瘦,一双手圆润丰隆,掌心发黑一看就是练内家拳的高手,这一次当真是内外搭配而来。

两人目光虽然炯炯,还是有着些许年轻的精神,应该年龄都不大,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到底什么来路。

穿着白袍的人走一步,居然笑了一笑道:“原来是楚秋水我当是谁,听说下轻功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小无相功出神入化,在下今日本想来和路长风较量较量,不料正主没碰到,却碰到轻功第一的楚秋水,也罢,那就和你讨几招罢。”

楚秋水听着对方语气不善,并且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对自己还很熟,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知道今日之战难免,便点了点头,缓缓拔出长剑。

白袍人也不在搭话,身子一旋一股烟气从他身发出,几缕青烟只取厉毋宁和楚秋水。。

历毋宁正躺在床,此时脸色陡然大变,厉声喝道:“僵尸生烟,快出去!”

反手一掌将木屋打了个洞,脚底使劲从洞里滑了出去。楚秋水见势不妙,腰间发力从木屋顶穿了出去。

这边还没落地,黑白二人也跟了出来,楚秋水原地站定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历毋宁冷冷道:“我当年素有血剑之名,却也不杀无名之辈,更不杀不会武之人,下却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毒杀比起七巧童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袍人嘶哑的声音道:“我杀的无辜也要比你杀的绿林人多的多,人命于我本来就是草芥!”

楚秋水心中愤愤,气愤难平,道:“手段当真是阴狠歹毒,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这次楚秋水也犯了乖,对方既然用毒,自己那是决计不能用手去碰。当下运剑如风,“冰雪折梅”折梅剑法施展开逼向白袍人。

那白袍人后退一步,反手一带又从脖子后取出把扇子,向前一点“叮”的一声,将楚秋水的剑荡了过去,这次扇骨却是精铁铸成,看来是他的兵刃了。

楚秋水一路逍遥派折梅剑法使开,当真是逍遥八面,逍遥派的剑法也用折梅,是要用剑的人向折梅花一样,灵巧潇洒。

这白袍人狠辣归狠辣,外家功夫时间一久变的渐渐跟不趟,青钢剑剑花点点飘逸至极,三十招一过,楚秋水便将对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白袍人自己眼看不敌,脚下绕了个圈,将身子贴近。一旦近身搏击,长剑又不及短扇灵动迅疾了,这正是短兵器打长兵器的正道。

然而才一近身,白袍人立觉不妙。此刻二人武功施展不及方寸之间,楚秋水一把长剑剑势悄然一变,恍惚峨眉分水刺一般“点戳截”招招涉险,迫的白袍人又想拉开圈子。

进来容易出去难,楚秋水小无相功的内力发散开来,白袍客却又难以脱身,劲风扑面,呼吸喘气都有些困难。

小无相功练至极境内力提升何等厉害,见招拆招、遇招化招正是小无相功的拿手之境,白袍客气喘如牛,面红耳赤,不一会腮红如血,脚步开始踉踉跄跄,招式渐渐凌乱,身的毒自然给逼得无法缓手取出。

黑袍人一看白袍人立马有立毙剑下的可能,眼见此状,身形一动,站在了白衣人身后,左掌探出。

楚秋水真气挥发自是渐入佳境,此刻黑袍人掌力伸出,竟觉自己涌出的真气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白袍人趁机连出几招,蛇形后纵跃开,但他自知武功远不及楚秋水,见好就收,飞身退开。

楚秋水看着这黑袍男子,只觉对方武功十分诡异,似乎和西方罗刹国的“魔陀罗”相似,自己真气一不当心就离体而去,心中大惊:“这是什么武功?难道是魔陀罗?”

黑袍人慢慢一步步逼近,双掌由白变红,想见内功也是精湛如斯。

楚秋水凝神抱元守一,这次却不愿掌对掌硬磕了,魔陀罗武功又像极了化功大法,楚秋水这次决定不让对方碰到自己一片衣角。

想法透彻动起手来才能微微放心,见对方不用兵刃,心下却又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道:“我若用剑,传出去也是胜之不武。此人内力比我还是要逊的多,肉掌过招,我只要身形走位完整,不出现意外,应当胜算很大。”

当下还剑入鞘,展开一路折梅手。这路手法是被尊为“逍遥子”的一位逍遥派祖师爷所创,集灵逸武学之大成,楚秋水使动开来,果然潇洒灵动,威猛无匹。

黑袍人似乎也是难逢劲敌,刚才突袭得手自是心头震撼,没想到面前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这下对手还剑入鞘,这下心里更是有数丝毫不乱,抬手应下。

楚秋水见他武功招式并不灵动,出拳也是平平无奇,狎着的内劲却是非同小可。长拳短打信手拈来,弓步马步衔接流畅,分明是各门各派的入门武学基础功夫,但连接起来竟似进还退,似攻还拒,高妙无比,真是真正的高手。

楚秋水却决议不让对方碰到自己,出招轻灵快捷至极,两人出招越来越快,手掌也不在相撞,偶尔一次次相撞,楚秋水都是一阵心惊,出招就就更加快捷,而那黑袍人毕竟功力有限,招数变化更是敌不过折梅手,连连退后几步。

楚秋水心道:“这人内功基础非常扎实深厚,拖得久了就算胜了我自己也是累的够呛,他招数速度都是不及我,应当猛攻,速战速决。”

心中既有决断,手也加紧了出招,他每一掌指都是一招快似一招,绝不拖泥带水,一拳一掌都加了内劲蕴有浑身之力,如刀削斧劈。

这般快攻加猛劲黑袍人渐觉难当,楚秋水就像第一次和欧阳清对阵一样,速度越来越快,脚尖一点身子只转,左一下转右下一转,眨眼到了黑袍人身后,一掌按出。

这进退如电的功夫名为逍遥身法,讲究的就是快、灵,当日他就是凭此打败欧阳清。这门功夫逍遥派也是近三十年楚秋水才有成就,白胡子的大师兄练了几十年连个皮毛都没会,更是罕有人练成,江湖中无人知晓,楚秋水以快打快这般身法速度袭来,普通功夫好手早已转的吐了,轻轻松松攻其不备,一举拿下。

黑袍人似乎比欧阳清聪明多了,欧阳清当日差点被转吐了,这黑衣人却是并不跟着转,只是守紧自己要害,只要功的紧了,就后退一步在守紧,斜踏一步,轻巧避开楚秋水的攻势。

楚秋水先是心头一紧,这时却是反应过来了,正是自己练手的大好机会,也正是黑袍人练手得大好机会。

黑袍人武功不弱,高于欧阳清和骆冰在伯仲之间,应该略低于路长风的,只要一套武功使一会,这黑袍人便能领悟一二分。

领悟完了还能做到先知先觉,偶尔还能抢先一步,不但轻松躲开,还不时反攻几招,楚秋水心中大奇。

眼见这情况,楚秋水不再用逍遥身法,停住了身形,反而学黑袍人稳扎稳打,一招招猛攻。

逍遥派武功本来就很驳杂,小无相正是学习各家各派的即出功夫,当下也是高妙武功都弃之不用,使得都是进手招式,小红拳大开大阖,配小无相功,每一拳击出都拳风激荡,挨一下不说筋断骨折,在床躺三个月那肯定不再话下,这样拆招百招不到,黑袍人已是额头见汗,再也难以招架。

白袍人再一旁却是看的焦虑不已,心道我兄弟二人本以为学成归来大有所为,不料真是高手众多,谁都拿不下了,不由自主的左右兼顾起来。

历毋宁在旁观战加掠阵,心中暗暗惊异,没想到十余年来高手迭出,佩服之心油然而生。

忽见那白袍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包裹,正把两只手戴手套,抓出了些毒沙便要洒向楚秋水。

厉毋宁念头即起哪里会容人,心道:“这人会用毒,小心为。”冷哼一声,挺剑刺去。白袍人挥扇接住,两人在一旁也是斗成一团。

但见风沙飞起,刀光剑影,呼喝杂七杂八,四个人捉对厮杀,差点把路长风的小木屋给震倒。

历毋宁剑法诡异辛辣,出手毫无顾忌自是狠毒异常,招招致命绝不容情,而今正是畅抒剑气的大好时机,自然不肯放过,长剑纵横飞舞,招招不离咽喉前胸,一时大占风,逼的白衣人连喘气的机会都很难,压得白衣人几次想跳出圈外逃走。

白袍人心里几次想取出毒物,但历毋宁运剑如风,连招架都得小心翼翼,哪里还能腾出手来戴手套,厉毋宁更是不给他丝毫机会。

黑袍人见两处战场都落下风,几步躲开楚秋水,道:“二哥我们走,这里不宜久留?”

他想走能往哪里走,楚秋水冷笑道:“哪里走?”

一声低喝踏一步,正是太祖长拳里的起手式,“礼拜观音”一掌击向黑袍人前胸,这掌势大力沉,掌未到风已起,黑衣人不敢硬接,托的向后一跳。

黑袍人也是一声低喝,身子一弓反手抽出了柄青光闪闪的长剑,直迎了去。剑光青冽,剑风凛冽一看不是凡品,楚秋水知道当下不能用拳硬接了。

一个蝎步后退从腰间抽出精钢长剑,剑风霍霍硬了去。一剑挥出,逍遥剑法缓缓展开。

当日楚秋水逍遥剑法尚未纯熟,需要过手百招才能引欧阳清入彀,形成逍遥圈,几个月江湖一走悟道颇深,如今剑气却已可随手化来。

剑法一开,楚秋水内力的优势不易体现,但黑袍人恍如化功大法的功夫也再无施展的机会,除非黑袍人剑法通神,远胜楚秋水,否则决计敌不过他。

两人斗得正酣,皆飞身而起,空中一个“大漠孤烟”,只听“叮”的一声,以硬碰硬,黑袍人被震的倒退了十步开外。

楚秋水却觉得手中一轻,发现自己长剑已经断了,不由大吃一惊。

黑袍人冷笑一声,手腕舒展,猱身进剑,内劲灌注剑身,剑身发出嗤嗤声音,剑尖的青芒往前延申了尺余,却原来也是剑气。

楚秋水心中虽然吃了一惊,脸却是满不在乎,已经短了三分的长剑划了个圈子,将黑袍人绕在其中,剑尖不知何时已逼近他胸口,这却也是刚才黑袍人和欧阳清的套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黑袍人却不知楚秋水心里在想什么,楚秋水心里暗暗惊奇,心道:“兵刃锋利倒也罢了,此人内功却也不逊与我,叫人如何抵挡?”

两人剑锋再交,楚秋水青钢剑又短了三分,黑袍客向后退了几步,却也无大碍。

历毋宁这边一直占着占优,然而短时间内却也无法把白袍人摆平。

双方如此这般拉锯不知道要消耗到什么时候,楚秋水无心恋战,道:“下究竟是谁?来此何干?”

黑衣人缓缓摇头,手下却也没闲着。

黑衣人笑了笑道:“天魔的命令,除掉路长风!”

楚秋水恍然,今天虽不是以死相搏,却也差不多了。真是不知天魔何等能耐,居然能处处找到路长风。

这般边打边思考了一会,手中剑却又是被斩断一截,楚秋水索性扔了手中断剑,逍遥掌法单掌立门,准备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道:“接剑!”楚秋水愣了愣,见空中飞来一柄精钢长剑,信手捞住。

不远处山石后,路长风缓步走出,虽然粗麻衣服,气度恢宏。

黑衣人见路长风自己走了出来,口中连声怪笑,话都不说了。

路长风冷冷道:“天魔想要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兴许他死了我还没死呢。”

冲着楚秋水道:“此二人是山西辰家的僵尸拳,黑白判官,僵尸拳、僵尸毒都是越打越硬,你别正面掠其锋芒。”

黑衣人又惊又怒,没想到路长风张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师承来历。将剑入鞘,左右连续运了几下劲,双臂这时已然僵尸劲蓄力。

他倒不愧为名家子弟,虽感意外,倒也不怎么慌乱,本来是和楚秋水过招,现下猱身直直扑路长风,左掌拍出,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掌之底穿出,却是一招“叶底偷桃”。

路长风自然识得厉害,赞道:“好掌法!辰州僵尸拳果然名家弟子”斜臂反格,顺势又竖掌压击,轻轻巧巧的化解了这一招。

黑衣人见路长风出手看似平平无奇,但部位之准,来势之巧,的确是非同凡俗,一惊之下,右手忙即缩转,飘身退了一步。

他定睛看时,杀机陡起,狞笑一声,闪身欺近,双掌翻飞,“僵尸抱月”点打戳拿,劈击压撞,招招抢攻而前。

路长风见招拆招,忽进忽退,凝神应对。只觉黑衣人身手沉稳,掌法巧妙,变招敏捷,一招一式,端的是名家风范。

黑衣人十余招下来,丝毫未占风,不由得怒发如狂,呼喝连连,双掌飞舞,直如僵尸一般,又连换了十余下杀招。

路长风只守不攻,掌锋总是朝着他双掌击来的半途拦截,随手翻击,又即连消带打,逼得对方自行收掌撤招。

黑袍客越打越不成,越打越不自信,知道再拆招下去旁边还站着个人,自己兄弟二人必定横死,向白袍人吹了个口哨,掉头就跑。

白袍人本就吃力,此刻路长风突然出现,武功竟又如此高强,心头大乱,再看黑衣人示意,顾不得历毋宁的剑锋,由他划破了一道伤口,抽身而去。

楚秋水急道:“我们快追!”路长风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武功还没完全恢复,不可久用内力,今日便放他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