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25、谜案之行

洛阳距离嵩山并不远,快马不过一天的功夫。

四日后,骆冰终于回了京城。

少林寺的空闻大师已隐居少林四十多年,头发胡子全白了,从前朝到现在一直努力的活着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三日前骆冰拜会少林空见大师,大师自从受邀大理寺后,一直对江湖耿耿于怀,见面感叹,江湖仍然不变,变得是看不清得人。

见到骆冰来少林拜访自是十分高兴,善厨了几道素菜,大师以茶代酒欢迎骆冰,详细叙说了大理寺之行,流露出对现在江湖的堕落。

骆冰也自向他询问空闻大师的近况,空见大师说空闻已近十年未说过话了,自己还在幼年时拜入少林和空闻大师说过几句话,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说话了。

和空见大师聊了会江湖之后,骆冰说自己想见见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对于夜帝一事并不了解,甚至并未见过夜帝。只是红线女侠和李靖曾经得到过空闻大师的资助,至于寒冰掌那不过是经脉逆炼的变化而已,并不值一提。

空闻大师对于夜帝也无任何印象,年近百岁的高僧更无任何说谎的可能,况且近十年都未与人说过话,连语言都迟钝不堪。

一句话啰里啰唆要解说半天才能说的七七八八八,骆冰连蒙带猜听个三三四四。

正当骆冰准备打马回洛阳时,空闻大师却对洛阳的无头天王大感兴,无头天王在隋时就有这么个说法。到女皇时无头天王在此达到巅峰,民间疯传时与文化及的阴兵来袭。

空闻自是不信无头天王的传闻,坚持想要会会。空闻虽年仅百岁,身体硬朗,起居有方,早晚练功打坐,怕是正常健壮男儿体质也不如他。

骆冰见状,从嵩山脚下雇了一辆马车,两人慢慢悠悠赶回大理寺。

这一进门不打紧,几个衙役见着骆冰直抹眼泪。

骆冰心知有事,不便细问,自有欧阳清会告知。跨步正待走向宿舍,却发现宿舍竟成了一座灵堂,居中灵牌居然是:冷弃之灵位。

一众相处的不错的衙役、捕快、侦缉、个个披麻戴孝成了守灵人。

冷弃家属正哭的悲天喊地,声音里却感受不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骆冰一怔就已明白,欧阳清自己一定私下里给了不少银子。

自从次邀约一战之后,欧阳清与文星越走越远,和冷弃越走越近,衙役们却也不服。

路长风来大理寺后很少再有人阵亡,除了大规模的团战,这次直接死到了副队规模,众人心中却不这样想,都认为欧阳清借刀杀人。

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欧阳清听在耳里,却也无可奈何。

骆冰进去,欧阳清正坐在灵位下,一脸悲戚却也带着几分无奈。

骆冰讶道:“怎么回事?”

他知道冷弃不仅是欧阳清的得力干将,更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也是大理寺的得力悍将之一,冷弃之死,对欧阳清是个不小的打击,对大理寺的发展更是个阻碍。

要知道冷弃这也是官封四品的大员,所有都要报朝廷的。

欧阳清沉默不语,纵有一肚子苦水却也不知道从何倒起·,过了许久,端过一碗酒仰脖子喝干了,才低声道:“冷弃是唯一一个白天死于无头天王的人。”

骆冰赶忙问道:“他?怎么死的?”

欧阳清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被人从正面一刀砍下,兵刃夹在颌骨都不及拔出。”

骆冰吃了一惊道:“冷弃武功虽未出神入化之境,也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好手,进入大理寺也是选拔的。当世正面一刀斩杀冷弃,让他还手之力都没有的人,我还真不相信?”

欧阳清心下不服,面色冷冷的然道:“厉毋宁是其中之一的高手。”

骆冰皱眉道:“你为何总是盯着厉毋宁,可是有什么隔阂。我到认为未必是厉毋宁。

冷弃在柳树林中阵亡,必然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被人灭口。阳光之下,无头天王怎敢作祟?想必是什么证据已被掌握。”

欧阳清内心有鬼,却又冷冷的道:“你怎么知道装无头天王不是厉毋宁?这般武功,便是你我也有所不及。”

骆冰拧起了剑眉:“无头天王或许是天魔或许是夜魔,总之是个人这次一定证实了。

我们出身公门更不可怪力乱神,大理寺本位办案最讲究证据你怎的忘了,一股劲把猜测推向厉毋宁你可是想说什么?”

欧阳清心里吃惊:“我到不需要掩饰什么,只是众多高手中,厉毋宁现在嫌疑是最大的了。”

骆冰不耐烦摇了摇头又皱眉道:“楚秋水虽不用刀,但嫁祸于人却也会的。那天魔更是嫌疑最大。”

空闻年迈却性格最烈,随骆冰一同进入,一直未发一言,此刻忍不住道:“是人是鬼,老衲今晚便进入柳林,探个究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欧阳清表情却是漠然:“今天是冷弃的祭日,我要为他守灵。你和法师两个去吧。”

骆冰仔细看了看欧阳清,只觉得欧阳清变了却也说不哪里变了,心中更替冷弃不值,看欧阳清的眼神多了一份怀疑。

心里这样想着,脸神色不变,神都有一座酒楼甚是出名,名为“素菜酒楼”,邀请空闻大师品品素菜,喝点南瓜汁。

空闻去素菜馆两人大快朵颐,骆冰却自带了一壶酒,喝的开心了,决定今夜便在柳林中探个究竟。

正是谷雨的后几日,月明星朗。

夜间月色融融,天空更是皎洁。

几片银色的月光从柳树缝隙间洒下,照在地碧绿的青草。

淡淡的月华下,柳林随风轻轻舞动,倒多了惬意朦胧的美感。

骆冰对着空闻大师笑笑道:“这里若不是无头天王,倒是个好住所,也难怪先皇会赏赐给欧阳、胡家,这里景色甚美。”

空闻哑然合十,“阿弥陀佛”,道:“老衲生平活了不少岁数,从未见到民间所传乱神之说,今夜若得一见,自是了了平生所愿。

今夜若不能遂愿实是一件憾事。“

骆冰正待张嘴说话,忽见空闻伏地听声,示意自己也是趴下。

骆冰不解,四下望望,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曲径幽幽的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布障,怕是有一丈多高,走路飘飘忽忽,全然不似血肉之躯,手提巨大黑色物事,不知是刀还是剑,竟和那传说中的无头天王完全一模一样。

骆冰此时心情比那晚偷袭天魔的心情更是难受,嘴张着气也不敢喘,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望着前方那飘忽不定的无头天王,饶是他平时胆大包天,此刻也生出丝丝寒意,屁股凉飕飕的直欲拔腿就跑。

眼看那无头天王飘来飘西去,却并没有如胡世奇说的舞剑,骆冰不由奇怪:“胡世奇说天王舞剑,可今日却没有。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来天王怕我学到他的剑法。”

想到此处,断定那不是什么鬼魂,心中稍定,正要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却不料空闻大师武功高出骆冰许多,“狮子吼“一句”阿弥陀佛“手中那佛珠带着啸音飞向了无头天王,内劲在柳树林空不停飘荡回漾,骆冰心下佩服,大师几十年的内功镇不是白给。

”无头天王“”笃笃笃“几下挨了个闷响,身子晃了几晃,栽了几栽,差点倒下。天王受了惊,向柳林深处疾掠而去。空闻大师本在骆冰身后,只一纵身变越过骆冰头顶,一晃就到了天王身后,”少林龙抓手“抬手一抓,却是没抓着皮肉,抓了件黑色的披件。

这两下兔起狐落,迅捷至极,骆冰眼一花,空闻大师已和无头天王过了一招。

天王更是跑的厉害,硕大的黑影只一晃,变埋没在黑影之中。空闻这一抓虽抓着件衣服,但那衣服似乎沾着化尸粉类的药,空闻立马就地打坐,用功逼毒。

骆冰见空闻已然伤着了无头天王,当下更是发力,怕失了踪迹,不管打坐在地的空闻,奋力追去。

骆冰身法已提到极致,和空闻大师自是有差距,空闻这一纵一抓,四丈远的距离也只是一下,骆冰一下却只能丈余。

那无头天王虽受了伤,却尚能急行,更是脚下不答话,离骆冰却始终有几十步距离,地下滴滴答答似乎滴着黑血。

林中更是黑暗,月影也已经照不下来,骆冰猛然惊觉,无头天王的踪影已不见了,

只觉天王似乎沉到了池塘里。

心头奇怪,正要提起急纵,忽觉脚下一软,险些陷入,这才想起这里就是胡世奇说的沼泽地,无头天王正是从沼泽地里跳起来的。

更想起胡世奇曾说,所有怪力乱神都藏在地表之下,沼泽更是最好的地方,不由暗道:“当世焉有人能无声无息消失在我眼前?除非是钻进了沼泽地里。莫非,那无头天王真是住在地底地狱?”

随手摸了摸天王受伤低落的东西,黏糊糊的透着腥味,原来是鲜血,骆冰这下更是肯定有人假扮无头天王。

正自思考,远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时远时近,忽高忽低,又是飘渺又是隐约,声音仿佛听得耳熟,内劲灌身循声过去。

柳林茂密,月光不透,骆冰的耳朵都能支起来了。

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骆冰怀中揣着江南霹雳堂的火折子,这小小一件火折子却是万两纹银,霹雳堂的火折风雨不灭,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雨都吹不灭、浇不灭,只要火折一收,自动熄灭。

不少官宦显贵,绿林好汉都以身着霹雳堂的火折为辛,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划着了火折子,火光明亮。

竟是发现小月半身在沼泽中,泥浆已到胸部。

骆冰深吸一口气,虽说沼泽边缘大多极浅,最多没及腰部,但眼看小月如此惶急狰狞,哪敢大意,步步稳扎稳打,确定自己踩在实地,离小月近了,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便伸过去拉她来。

双手接触,小月半边脸陡然变作了血红色,面色狰狞!

骆冰只觉掌传来一股绝强劲力,似要把自己浑身精血都吸去。

他本有防备,深吸的一口气这时突然吐出,更是眼看小月嘴角竟伸出两颗象鼻子一般的獠牙,向自己颈部咬过来,掌力激凸拼死挣扎,内力前送,吸力一轻,骆冰收手不住,借力直往后飞。

这里落地骆冰一个“乌龙搅柱“旋身而起,怕的是天王继续跟打,这招连消带防。

待得骆冰翻身而起,沼泽中的小月已消失了。

骆冰在定睛看时,一切都回归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自己手的那滴鲜血证明了无头天王的存在。

黑暗中道路竟十分难找,走得越远,那股有人跟踪的感觉越发强烈。

幸好空闻大师虽然被毒,内功当真深厚,不但逼住了毒,双手合十原地打坐,金刚罩罩住全身,发出刺耳的“嗡嗡“声,骆冰循声而至。

猛一回头,先前的无头天王赫然漂浮在柳树梢,这下接着月光看的清清楚楚!

骆冰心中想要大呼,却是呼不出来,当下和空闻大师并排而坐。

那无头天王看见两人都是坐着,似乎都受了伤,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又是飘来飘去,骆冰视而不见,空闻大师默运内劲,一掌抵在骆冰腰部。

骆冰只觉一股强劲至极的真力穿透全身,蓄在丹田,意在掌先,闭目聆听。

那无头天王转了几圈确信二人再也不能动,猛地自腰畔抽出一把巨大黑剑,一剑斩了下来,这气势绝不输给当年的贵州苗家苗天王的“天王斩鬼刀“。

空闻大师掌劲不收,巨剑堪堪到脑门子时“阿弥陀佛“双掌合十,一式”童子拜观音“双掌合力将这把巨剑夹住。

骆冰全身功力加空闻大师传过来的内劲这时全部蓄力右掌,一掌击出,这一掌就算金刚不坏之身也得被打裂,内劲刚猛雄浑至极。

无头天王似乎怎么也没料到这下变化,腰部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砰“一声巨响,无头天王腔子里喷了一大口黑乎乎得出来,骆冰、空闻铁板桥卧倒,那股黑乎乎得从面扫过,腥气四溢,却是一掌打的血吐了出来。

天王手劲回撤,“啪“一声黑色巨剑折断,天王向后一撤,骆冰正要挺剑疾刺,天王又消失了。

天色已然微明,东方渐白。

骆冰只觉浑身脱力,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回头看看绿色的柳树林,心道这下天王也是受伤不轻,十天半月再也不会出来了,那一掌要是挨到实处,天王这辈子怕是得拄拐杖了,心神一松。

旁边空闻大师渐渐昏迷不醒,骆冰心中惊讶,把脉之下,却是真元损耗导致晕迷,想来歇息几日便能恢复。

原来空闻运功逼毒已是极耗了真元,拼劲毕身功力,输出给了骆冰,用了剩下得油尽灯枯之劲,夹住了巨剑,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当然昏迷了。

骆冰心事这时才都放下,低头看看原来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竟是那把断剑,剑体也不过梅常珠所用之剑一般大,外面却裹了层黑色的木匣,显得剑巨大无比。

耳畔传来欧阳清的呼声,只见天已大亮,四周都是大理寺捕快和衙役,欧阳清站在一旁,看着一躺一坐的两人,面容颇为古怪。

骆冰苦笑,支撑着想要站起,却觉浑身酸软,挣扎几下才勉强起身。

欧阳清看他疲乏模样,奇道:“你昨晚和人交手了?”

骆冰摇头:“昨晚和天王大战了一场,我虽吃亏不少,他也决计讨不了巧,耗费不少体力。”

欧阳清替他把了一脉,笑道:“你体内真气大耗,必然昨夜有一番苦斗?”

骆冰心中反复思量,昨夜打斗虽狠,时间不长,不至于真元受损。似乎这精疲力竭之感自从在小月手逃脱后便有,难道拉扯几下,竟耗费了如此多的真气?

心中知道欧阳清和小月的关系,骆冰却不在说。

心念及此,不在多言多语,对欧阳清心下也甚是提放。

欧阳清见空闻兀自昏迷不醒,命人将他扶进带来的马车里,一行十几个人先回大理寺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