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18、 难测

骆冰来了!

群雄纷纷等待的骆冰还是来了。

正午的阳光下,大理寺宏伟的招牌下面站着一个挺拔的青年,背背长剑,一身穿着却是比丐帮还要丐帮。

骆冰和前任丐帮帮主官仪本是莫逆,名为朋友,实为父子,骆冰出入前行皆穿着像丐帮。

骆冰站在门口,欧阳清的眼角跳了跳,路长风却还是面带微笑。

看着欧阳清手中握着的两支筷子,路长风脸色仍然寻常,似乎连动手的想法都没有,他久居江湖之道,欧阳清却常居庙堂之高。

有些事不经历,欧阳清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他需要和欧阳清决一死战嘛?

冷弃坐在一旁,嘴巴张了几张,几次想要劝解,但欧阳清武功实在高他太多,杀气升展下其余群雄也感到了阵阵威压,没有人再说话。

欧阳清只觉得胸中一口苦闷之气顿时化为杀机,丹田下已起了阵阵热流。

院中已渐渐安静,有两个本是绿林黑道的人正想悄悄偷偷溜出门去,却不料欧阳清忽然将手中筷子平放左手,右手向着筷子尾部接连两弹,“铮铮”两声,打个正要出门的人正着,两名黑道群雄口中“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萎靡了下去。

欧阳清将胸中所积郁之气化为弹指指劲,将两名大理寺挂牌之人当场除去,这二人胆子倒也挺大,打家劫舍之辈竟敢善入大理寺。

背转身来,欧阳清缓缓的拿起了长剑。

忽听一人温言道:“路长风,这是三十年的绍兴黄,你我共饮一杯。”

群雄一愣,这才发现,路长风身旁已多了一人,两手各端着一个酒坛,背背着把长剑,星眉朗目,破衣烂杉,一脸洒脱,不是骆冰是谁?

欧阳清冷冷道:“这里的酒菜,路长风不配碰!”

骆冰笑道:“他是大理寺卿,皇封的仆射,论官职高你二品,高我一品。朝堂之,你见了他也得躬身行礼,否则不敬。他若不配,你自然也不配。”

欧阳清浑身散发的那股杀机和威慑,在骆冰眼中,似乎并不存在。

路长风还是微笑的望着骆冰,一张脸因连日的劳累和奔波更显清濯,顺手接过酒坛,仰脖子一饮而尽。

胡蜜姬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向路长风,虽有人想出手拦她,但望了骆冰和路长风两眼,终于缩了回去。

骆冰仰头将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将酒坛“啪”的一声掷在地,目光一转,扫视了院内众人,朗声道:“路长风本为当朝一品官封仆射,杀伐之事须皇点头,包总管你说是吗?”

一旁的包子云虽为大内总管,几时见过这等阵势,两腿虽然发抖,面容却是如故,对着皇城方向一抱拳,“七品县令都不由得说杀就杀,何况一品大员,尔等江湖之人岂能格杀朝廷命官?”

骆冰紧跟着说道,诸位亲友随意听从他人命令对于大理寺卿随意出手已是犯错在先,路长风被迫出手。江湖仇杀,原本寻常,技不如人,何必苦苦纠缠。

眼睛转向包子云带来得几个刑部捕快,又道:“路长风乃是大理寺的统领,不敢说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为大理寺也做了不少贡献,想必各位兄弟也受的不少好处,今日罹遭大难,却被一脚踢开,日后众家兄弟出事,谁敢说自己能得庇护?欧阳清此举,让人齿冷!“

此话一出,不少刑部捕快也是怦然心动,都寻思着骆冰任以来自己吃喝随意,能拿则拿,该卖命得时候自然也要卖命。

文星听到骆冰这番话,也是微微点头,自从路长风任,冲杀在前,从不退缩,口风口碑也是好了许多,伤死兄弟赔偿也是早已超过命钱,弄得大理寺众人恨不得已早死为荣,多拿银子家人过的快活。

欧阳清却是变了颜色。

路长风成绿林公敌,欧阳清今日又翻脸,刑部捕快归到骆冰自然不会有人助他,但此刻骆冰的意思,却是大理寺感情,这叫众人不由得大为感动。

忽然一人跃起,大步走向骆冰身边,正是先前被欧阳清点倒的文星。

他内功也是不弱,调息片刻便能站起。不少人互相望了几眼,追随而去,随后而去的人越来越多,连与欧阳清交情最深的冷弃都是站起,走到路长风身后。

不过片刻功夫,大理寺众人竟站过去了三十余人,总共不过五十余人,在欧阳清身边的只剩寥寥。

欧阳清脸色铁青,森然道:“骆冰,你当真要将我大理寺推向火坑?你当真要让众家兄弟兵戎相见?”

骆冰淡淡道:“不是我想,只是你不问大家的心思,不为兄弟们着想,为了小小一个女人,竟然伤了大家的心。”

欧阳清这次没有答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路长风虽然面色微笑,眼角一阵跳动,内心却是苦涩。

骆冰这才慢慢转过身来,与欧阳清刀锋一样的目光对了去。

欧阳清身旁的人,都是退了开去。

此刻的欧阳清,已失去了平日的宽和仁厚,失去了引以为傲得理智,他握着手中那柄未出鞘的长剑,一步步走向骆冰。

骆冰就这么随便站着,若说欧阳清的目光凌厉如刀锋,那么骆冰的眼中,便藏着可以融化刀锋的星眸!

两人相距已不足一丈,欧阳清这才停下了脚步。

骆冰脸也带了几分凝重,沉声道:“你手中不是寻常的剑吧……”

欧阳清嘶声道:“自家兄弟相见,岂能用寻常的兵刃?”反手拔出长剑,登时寒光四溢,周围得人内力稍低的只得躲了开去!

骆冰眉毛微微一扬:“想不到飞鱼剑竟落在你手里。”话音未落,欧阳清一剑刺出,直指骆冰右肩!

欧阳清挺剑欲刺,骆冰负手而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欧阳清不把这一剑刺下去,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骆冰一直动都不动。

没有人敢问,每个人心中都泛起了阵阵寒意,所有人都缩到了院子角落。

即使在角落,每个人还是能感到那份惊天动地的杀气!

这两个人一直静悄悄的站着,每个人能听到,也只能自己心跳的声音,冷汗一滴滴沁出,打湿了衣衫,他们似乎比骆冰、欧阳清更加辛苦。

高手比武讲究分毫不差。

生死决战随时都可能爆发,但很可能,爆发的瞬间,也就是终止的刹那。

因为在这刹那间,这两人中势必要有一个人倒下去!永远的倒下去。

谁会倒下去?

欧阳清武功本就稍弱于骆冰,此刻手中又有飞鱼剑,他相信自己已经是天下无人可当。

骆冰,武当后起之秀,当年他师傅和铁摩勒尚有三百多招的交手,武当怎么会败。

里屋的小月此时却快步走了出来,隔在二人中间。

旁观绿林群雄大吃一惊,这不是当年的铁夫人吗?只是年龄太小气质不符,众人自又不信。

欧阳清目中诧异一闪而过,却又仗剑轻弹,轻声道:“小月,你让开,。”

骆冰也道:“小月让开,此等狂人需要教训!”

空见大师自是见过铁夫人,听那女子叫做小月,仔细辨认下,也看出了她尚未满双十之数,这才断了有关薛冰的念想。

欧阳清已无台可下,须发暨张,杀气凝结,自是不愿轻易松手。

骆冰也知道今日是无法善了,也将手放在了剑柄。

小月见二人凝神聚气,本意是想欧阳清和路长风决一雌雄,绝无让骆冰参与进来之理,心中一急,道:“你们怎么才能助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难受吗。”

骆冰摇头道:“男人的事,哪里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不过是快意恩仇罢了。”

小月放软语气,叹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亦师亦友,何苦这样?”

欧阳清柔声道:“我愿意罢手,可也不知骆冰的意思,就算我们今日能收手,但为了路长风,为了大理寺,我们日后定有一战。”

骆冰看眼前这些面目狰狞的群雄,叹了口气,心中一软,道:“欧阳清,我从此不管大理寺之事,但你也不可与路长风为敌,不可动用任何手段伤害路长风,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欧阳清对小月素来有求必应,骆冰之言正是求之不得,当下点了点头,还剑入鞘。

院中不少正义之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尤其丐帮,骆冰总是丐帮出去的好汉,南云飞也不自禁暗暗替骆冰捏了把汗。

空见大师也觉得这两人能罢斗,算是件好事,玄难却觉得这两人没能决斗实是件遗憾之事,夜魔之痛已是让他忘了。

骆冰望了望欧阳清手中黑剑,问道:“确实是飞鱼剑?”

欧阳清点了点头,骆冰笑道:“飞鱼塘的剑能落到你手,是件奇事。自古兵皆凶器,当有德者配之,无德者伤之,你好自为之吧!”

转过身走到南云飞面前,拍了拍南云飞得肩膀,丐帮能有少年才俊,看来像有出头之日了,真是替陆谦开心,然后飞身而起,眨眼便去得远了。

欧阳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骆冰离了大理寺,便直奔酒楼而去。

一路骆冰脚下生风,提气纵跃眨眼已过大半路程,忽见迎面走来一女子,正是胡蜜姬,微微一愣,道:“姑娘,路长风何在?”

胡蜜姬盈盈笑道:“你随我来。”伸手拉住骆冰,他素来不避男女之嫌,便握着胡蜜姬的手带着他一路狂奔。

才走里许,骆冰猛然想起一事,盯着胡蜜姬的双眸,沉声道:“你非汉人,路长风走火入魔以致瘫痪之事,外界得知和你少不了干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蜜姬却低头并不答话,只是显得也并不好受,显见内心也是大受煎熬。

骆冰隔了会慢慢说道:“你的事情自然由你和路长风自行处理,是好是坏,全在你一念之间,但是你若不利于他,我再找不到理由让你活下去。”

脚下一点,飞身直奔酒肆。

骆冰快步赶到,见酒肆门户紧闭,毫无人影,遍寻一遍却也未见到却路长风踪影。心下奇怪:“路长风虽有些不便,武功就算打了折扣,寻常高手奈何不得他,此刻绿林来的人马都在大理寺,路长风不会出事,莫非他怕暴露行藏,潜入酒肆了?”当下运起轻轻一掌,将反锁的木窗震开,翻身入内。

门窗紧闭,酒肆内内光线昏暗,骆冰借着微光,没能看见路长风,轻轻招呼一声也未得回应,却隐隐看见内间似有烛光,正要寻去,忽觉头晕目眩,骆冰暗叫不好,想要倒退出去,却已软倒在地。

宽敞得马路一名青衣小绾戴着黑色面巾和着几个人一阵急行。

时不时还要拉着旁边的一个人,那人赫然竟是胡蜜姬。

只听赵天霸声音道:“骆冰入了屋内,想必已中了那三步倒烟,我这便去取下他的脑袋。”

胡蜜姬冷冷的看着他道:“你那本事?……”

后面跟着的一个人笑了笑道:“还是让我来先放点毒物吧。骆冰即使尚存几分内力,也是必死无疑,咱们却是不用担什么风险。”

旁边一个手笼在袖子里的黑衣人听声音却是风九幽,:“天魔大人亲自吩咐了,必取骆冰性命,我也没办法……”

骆冰倒在酒肆内,身子虽然提不起劲,脑袋却倒是异常清醒,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呼:“别跑了路长风!”

心中虽然一凛,可真气却提不起半点,朦朦胧胧间,脖子后的衣领已被拽起,脚不连地翻了几座跨院,原来是路长风到了。

只是心中那份不安,却没少了半点,紧跟着一阵香风,被扔进了一座马车。

“驾“一声,车粼粼、马萧萧,两匹马并头一阵狂奔。

不过奔出数里路程,前方已齐刷刷站着十余条人影,却原来是少林门下玄难师傅,南云飞赫然也在其列。

路长风停了马,冷冷道:“少林寺好快的脚程。”

他知道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中一等人物,可谓大战在即。

玄难冲着路长风合了个什道:“路长风,你束手就擒吧,贫僧担保,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路长风淡淡道:“是吗?玄难大师,我倒是好久没有和少林高僧过过招了?”

话音将落未落,群雄赶到,一阵激动,众人将路长风围在中央,只待一声令下,便群起攻之。

玄难道了句“阿弥陀佛”,止住众人:“少林百年,不从不以多欺少,各位若有兴但请先出手。”

人群顿时又是鸦雀无声,愿意送死的人也是不多。

路长风苦笑一下,喃喃道:“少林还是不同于旁门左派?名门正派的人还是自持身份的。很好!。”

出神片刻,空明“善哉、善哉”的戒刀已伸到面前。

路长风坐在马,身子不动,“剑指长空”拔剑迎。

刀剑相撞,“叮”的一声路长风身子猛的一震,玄难也是被弹回了地。

玄难面无表情,缓缓道:“传闻路长风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今日果然如此,否则我当不是你对手。”

路长风淡淡应道:“大师今日又有几成把握?”

玄难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脚尖一点,高高跃起,手中展开一路达摩刀法。

这路刀法名为达摩,即是立地成佛之意,少林刀法大开大合,狠准威猛,路长风招招取守势,稳扎稳打,他骑在马,并不闪躲,刀剑相击叮叮不绝。

赵天霸远远望了,忍不住高叫道:“玄难大师,你快将那马腿砍断了!”

玄难心道:“少林寺讲究因果服人即可,哪有乱杀生之理,路长风行动不便,轻功身法施展不开,自然是我占了便宜?”耐心大增,依旧刀刀猛攻向路长风。

赵天霸话音未落,余姚仙游副帮主祝鸣点了点头,取出长鞭,手一抖,鞭梢舒展,“仙人指路”不取人而击马,长鞭立刻卷住了马腿。

祝鸣弓步站立、沉腰屈腿,奋力回拉,内家真力灌注于鞭,那马如何能受得了,哀鸣直叫昂首长嘶,跪在地。

胡蜜姬“哎哟”一声,落在了地,立刻有几名仙游弟子抢,将胡蜜姬捉走。群雄心中都是一个念头:“为什么路长风不下马?”

路长风知道若再让这马奔跳下去,双腿必断,将手掌按在马头,真力急贯而下,马儿一声长嘶惨叫倒地晕了过去。

面带寒霜,反手一握,已将祝鸣九节长鞭握在手,内劲挥突而至,祝鸣只觉鞭力道有若排山倒海,实在难以抵挡,只得放开了鞭子,奋力跃开。

路长风左手一带,马路旁的一个石凳子便给鞭子带了过来,身子一顺坐了去便撑起了身子。

场中诸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路长风双腿竟废了!

不少人大为奇怪:“什么人能让路长风双腿残废?”

倒是玄难觉出路长风内力大不如前,猜想他多半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下身瘫痪。看到路长风如此这般模样,玄难刀又收了回去,少林可不欺侮残废之人。

一旁的萧齐见有机可乘,单刀一点,顺势接了玄难的位置。

只片刻工夫,玄难见路长风已中了萧齐几刀,只不过路长风总能偏身而过不至于重伤,衣服却也是红斑点点尽是血迹。

少林弟子慈悲为怀,玄难虽不是豪气干云,但是心中颇为心折,忍不住道:“路长风请住手认擒吧,贫僧也是为大义所迫,贫僧可以保你一命。”

路长风更不答话,还剑入鞘,捡起了一直锏。

萧齐眉毛一拧,叫了声好,一刀劈来。

路长风举锏架住,萧齐初见那锏轻飘飘的,不过十斤重量,然而这一合力,他只觉沉重无比,相比自己平常用的鬼头大刀犹有过之,心说不好。

奈何路长风内力加,举轻若重,心中不胜骇然:“这是什么内力,如此深沉?”这般念头转过,心中更生惧意,路长风那柄锏也是缓缓的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