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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爹!咱照剧本演么?

房间内。

两人对视了良久。

终于。

芈星璃轻轻地吐了口气:嬴兄,好自为之!

放心!

嬴无忌点了点头,眼睛转了转:话说……乳娘的事情怎么说?刚才你叫我过来细嗦的……

滚啊,变态!

芈星璃抛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便小步跑开了,又稀罕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宝宝,才笑着跟白仪告辞。

毕竟这里是嬴无忌一家享天伦之乐的地方。

自己暂时还不属于这里。

等他走后。

嬴无忌才跑到婴儿床旁,准备抱起孩子亲昵一番。

却不曾想,刚伸出爪子,就被白仪狠狠地拍在手背。

嬴无忌吃痛,呲牙咧嘴:娘!你打我作甚!?

白仪瞪了他一眼:老娘好不容易才把这小魔王哄睡着,你把他弄醒了怎么办?

嬴无忌只得讪讪地把手收回去。

事实的确如此。

这小家伙的先天资质实在太好,在糖糖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吸走了她近五成的元气,精力旺盛得吓人。

从一出生就开始哭,哭的时候还蹬腿,又哭又蹬了三个时辰才累,刚吃完奶就恢复力气了,继续哭继续蹬。

折腾了一天才沉沉睡着。

这帝躯的档次,不得吊打嬴无缺?

不过现在嬴无忌也不关心所谓的帝躯质量,他自己都不想成龙成凤,对自己崽也没有抱太大期望,这辈子能过得开心就好了。

当然。

过得开心的前提是,不能让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开心。

至少现在。

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别给人添堵了,他这一哭,谁都休息不好。

嬴无忌又看了看这小小的一只,刚出生还有些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只想时间赶紧过去,变成像他爹一样靓的崽。

亲子时间留得很多。

但过得也很快。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就都离开忙正事了,毕竟过些日子就要返回绛城,这边要提前布置很多事情。

白芷还想逗逗小孩。

却被白仪无情扯走,让她一起给宝宝洗尿布。

白芷很委屈,指了指自己衣服湿哒哒的一大片,说自己就是尿布。

不过她扮可怜没有用,还是被白芷给扯走了。

于是房间内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嬴无忌小心翼翼地把婴儿床移了过来,随后坐在床榻,轻轻伏下吻了吻李采湄的脸颊,笑嘻嘻地指着一旁的小崽崽:糖糖,你最庸俗的梦想实现了。

李采湄嗔怪地看他了一眼,嘴角却微微扬。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庸俗的女人。

相夫教子,无忧无虑。

现在儿子有了,生活也……

她眉头轻轻蹙起,轻靠在嬴无忌怀中,声音有些担忧:可是我们真的能安心生活下去么?

嬴无忌笑了笑:应该能吧!

可是……

李采湄轻轻叹了一声:可是你看到过父王看我的眼神了么?

嬴无忌沉默。

李采湄抿了抿嘴:时至今日,我都认为父王是一个极好的人,也是一个格局很大的君主。入宫多年,王室一直对我不差。我甚至认为,他是真心拿我当女儿,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女儿一样。

但……

自从我肚子慢慢变

大,赵宁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眼神就慢慢变了。

嬴无忌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事实情况的确如此。

眼神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他还是轻轻抚了抚李采湄的脸颊,笑道:你也不用如此担忧,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谱。不论如何,你们母子都不会出问题的。

当然不会出问题啊!

李采湄声音有些激动:我们的孩子,再怎么样都是颛顼帝躯啊,无非是嬴姓的颛顼帝躯,还是赵氏的颛顼帝躯。这世,去父留子的事情还少么?

我,我不该说这么多的。

可天下王室皆是这般,让我如何才能安心啊?

去父留子。

嬴无忌目光微凝,因为这个的确是最优的选择方案。

他信任赵暨,也愿意信任他。

但如果设身处地,自己是黎国的君王,若想最大程度并且最稳妥地保住赵氏江山,选择的也必是去父留子。

谨慎些,等赵宁孩子出生,再立太子。

格局大点,立这个颛顼帝躯的娃当太子,再许配一个宗室的姑娘当王后。

其实娃有没有赵氏的血脉,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和白家的势力,能不能影响到黎国的政权。

这便是刚才他说母子无恙的原因。

因为问题从来不在糖糖和崽崽这里。

危机,只在自己和白家身。

芈星璃刚才欲言又止,想说的恐怕也是这件事情。

不过……

嬴无忌笑着摩挲着她的脸庞:真是一孕傻三年,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我就想不到么?

李采湄怔了一下,眼眸中的忧色顿时消散了不少。

在她心中。

嬴无忌可能并非无所不能的。

但肯定是值得她毫无保留相信的。

只要他说没问题。

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

哇哇哇哇……

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这才刚安生了一会儿,就又闹起来了。

这是饿了!

李采湄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快给我抱过来!

嬴无忌也有点慌了:哎哎哎!好!

要死啊你,你是抱孩子,不是抱剑!

哎!

过了一会。

又安静了。

可能是母亲的怀抱格外让人安心,这次吃完奶没有继续闹腾,翻了一个身就又睡着了。

李采湄初为人母,抱孩子的动作虽然比嬴无忌要熟练,但还是有些僵硬,生怕哪点做的不好,让婴儿睡得不舒服。

还有。

她有些苦恼:得补补了。

嬴无忌:要不……

李采湄剜他了一眼:你要是跟我提让芈星璃当乳娘的事情,我就弄死你。

嬴无忌咧了咧嘴:我这不是看你辛苦……

少来!

李采湄轻哼了一声:你们爷俩缺乳娘的是谁,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一个个都吃不够了还……

嬴无忌:……

……

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

楚国妖患愈发严重,不过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向别国求援。

毕竟是老牌强国,若连区区妖患都解决不了,怕是真的颜面扫地了。

至于黎

国这边。

依旧是岁月静好。

田间粮食已经有了丰收的迹象,各地招兵也无比顺利,新兵训练更是如火如荼,再过个一两月就能正式入伍了。

而刚刚喜得爱子的赵宁,也在孩子即将满月的时候班师回朝了,随行的还有大黎驸马嬴无忌。

这个消息,让赵氏下都无比激动。

距离大部队抵达绛城还有两天,赵氏的归宗仪式就准备好了,这是赵氏的规矩,胎儿满月的时候,就把姓名登记在族谱之中。

这可是颛顼帝躯!

先天的颛顼帝躯!

近些年,赵氏的喜讯一件接着一件,已经有了逐鹿天下的迹象。

只是黎国马三分,终归让赵氏族老们心中有些忐忑。

但这个刚刚诞生的小娃娃,仿佛一颗强心丹,让他们所有人都放心下来。

天命在黎!

板钉钉了!

至于那子虚乌有的王孙其实是嬴无忌子嗣的谣言,管他去死!

要真是嬴无忌的种。

赵暨可能同意娃生下来么?

闹呢?

不仅是归宗仪式,城门外欢迎太子归绛的队伍也是无比庞大。

一群群身材英伟,气质威猛的赵家爷们,都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排在第一排的,全都是老头子。

年纪轻点的,就算军功再高,也得靠后站。

毕竟,这可是整个赵氏的头等大事。

站在最前的,自然是大黎君王以及赵氏的家主,同样也是这娃娃的爷爷赵暨。

道路尽头。

一行车队辘辘赶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为首的那辆马车,坐着的自然是太子一家三口。

来了来了!

一众赵氏族老一个比一个兴奋,都跟着赵暨朝前涌去。

马车停靠之后。

赵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由李采湄挽着,两人一脸喜意地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朝赵暨行礼。

儿臣拜见父王!

免礼免礼!

赵暨笑容满面,连忙将两人扶起,目光转向孩子的时候,脸笑意不减,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神好像晦暗了些许。

赵宁连忙说道:父王,您要不要抱一下您的孙儿!?

这叫什么话!

赵暨板着脸训斥道:孤的孙儿,孤岂有不抱之理?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了过来。

左打量,右打量。

这可是颛顼帝躯啊!

婴儿也早就能睁开眼睛了,瞅见这头发花白的老帅哥,也是满眼好奇地打量。

一旁一个赵氏老人忍不住赞叹。

真好!真好!真不愧是我赵家的种,陛下您看,这孩子的眉毛跟您长得多像啊!

……

赵暨脸色僵了一下。

这孩子眉头,就长了几根绒毛。

像个锤子像!

就算真的像,也是跟那混小子像,跟孤有什么关系?

他朝赵宁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赵暨暗叹一声,嘴里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废话!我赵氏王室,代代雄主,你们都过来看看,孤的孙儿是何等的天资卓越。

说着,就抱着孩子在赵氏人群中溜达了一圈。

引起了一阵阵惊呼。

虽说外表看起来与普通孩童差别并不大,但旺盛

的气血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可骗不了人。

大家修为都不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孩子先天资质绝对是当世独一档的存在。

赵暨不满足,还特意解开了襁褓,露出了小揪揪。

娃娃从出生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又猛得光了腚,吓得哇哇大哭。

一边哭。

一边尿。

跟喷泉一样,滋了那些赵氏族老一身,惹得人哈哈大笑。

赵暨展览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把孩子抱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还给了赵宁,扫视了夫妇俩一眼,温声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回了晴绛殿便好好休息,两日后归宗大典,你们人到就行,别的孤都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

赵宁淡淡一笑:多谢父王!

说着,便与李采湄相携,一起回了马车。

马车前,冲嬴无忌投去了一个心安的眼神。

赵暨冲嬴无忌招了招手:混小子过来!

哎!

嬴无忌笑嘻嘻地走前:拜见父王!

这才三个月不见。

赵暨好像又老了几分。

自从跟魏韩两家达成了协议,灭了李家之后,这老爷子就不再掩饰自己的衰老了。

以前还经常拿黑色的颜料染头发,现在连头发都不染了,发梢还是黑的,发根处早已花白不已。

若不是一国君王要讲礼仪。

恐怕连仪容都懒得打理了。

就像在新黎行宫一样,整个人的形象都在向乡野村夫看齐,就连在绛城,听说也都是王后帮他捯饬的。

赵暨微微点头:在新地表现得不错,过会儿孤给你派去两个裁缝,两天后赵氏族会,你也到场!

听到这话。

赵氏族老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嬴无忌虽然是王室的女婿,但严格来说并不属于赵氏宗室,这种归宗大典,按道理来说,嬴无忌没有资格出席。

以前就有很多驸马,想要硬蹭赵氏族会,以昭示自己在黎国的地位,但最后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嬴无忌这……

居然是赵暨主动提出的。

足以见得黎王对这个女婿多么看重。

不过赵氏族老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虽然嬴无忌的变法对赵氏没有那么利好,但他对黎国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个贤良之臣,没道理连赵氏族会都没有资格参加。

前些日子,他们还听说赵暨派赵渡接手新黎城城防是为了防备嬴无忌和白家。

现在看来完全是胡扯。

赵暨交代了一句,就起驾回宫了,赵氏族老也纷纷散去,准备忙活今晚的洗尘宴。

嬴无忌看着一大票人乌央乌央离开,在原地微微思忖了片刻,便笑着招呼人了马车。

走吧!回家!

……

相隔大半年。

驸马府还是原来的样子,院落幽雅,纤尘不染。

毕竟嬴无忌有钱,虽然搬离了绛城,但驸马府的仆人丫鬟,可一个都没裁。

每天都过着按时领月钱,并且没有老板伺候的幸福生活。

当然。

工作还是认真的。

偌大一个驸马府,以前是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

不过……

嬴无忌到了内院,转头望了一眼。

看到有一间客房关着门。

平常这个点,没人住的客房都会开着门窗通风。

嬴无忌看向门房,张了张嘴,正准备问。

房就赶紧解释道:驸马爷,前日清虚道长到了绛城,说是没钱住客栈,就来我们驸马府蹭住了。我安排道长住下之后,就立刻准备给您写信,不过想想您马就回来了,所以没有写。

哦!

嬴无忌这才点点头:干得不错,道长现在在家么?

离开绛城的时候他就交代过,一些人若是来拜访,是可以随便安排在驸马府住宿的。

这其中就包括清虚道长。

门房摇头道:道长只有晚在,等会儿到了饭点,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嬴无忌嗯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去管家哪里领赏!

门房大喜过望,一边道谢一边退了下去。

白仪若有所思:清虚道长居然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跟清虚道长没有见过面,不过却知道,他是太观一脉在俗世中的代言人。

即便杨朱一脉和太观一脉走动得并不频繁,她也听说了太观一脉的硬实力无比强悍。

杨朱一脉得加走偏的为我教,才能算勉强持平。

他来做什么……

嬴无忌揉捏着下巴,在他的印象中,清虚道长好像除了坑豪门贵族的钱之外,并且顺水推舟的几件小事之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

这个时间节点颇为敏感。

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无所谓,先歇着吧!

嬴无忌笑了笑,便招呼着人各自回屋休息了。

所谓的舟车劳顿,对于修行者来说,身体负担并不大。

就是一路太过无聊。

本来随便劈几刀,或者御剑飞行,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回来。

偏要搞一大坨车队,还要沿路慰问一下百姓,这就太过心累了。

再加马有大事发生,脑袋面就跟悬了一把剑一样。

趁着这两天清净。

他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眼看他要一个人回屋。

白芷扯了扯花朝的衣角:花朝姐姐,你快去陪公子休息吧!

花朝愣了一下:啊?

往常这小妮子,虽然跟自己和和气气,但其实在陪睡这件事情,经常暗暗地跟自己斗智斗勇过好多次。

怎么今天主动让了?

白芷笑着推她:快去吧!

花朝没有更多思忖,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嬴无忌进了屋。

院里只剩了两个人。

白芷抿了抿嘴,拉着白仪的手:嬢嬢,快跟我来。

说着,便扯着她来到了书房里。

确定没别的人注意到,便飞快关门,并且贴了隔音符。

白仪深深看了她一眼。

发现这小丫头的眼神出奇的明亮。

容貌跟以前别无二致。

但以前略带呆萌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多出来几分专属于狐族的狡黠。

她深吸了一口气:嬢嬢!我想帮公子。

白仪笑眯眯道:你想怎么帮?

白芷一脸认真道:就按照您预想的方式帮!

白仪有种欣慰的感觉。

这小丫头,幼年在先天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化作了人形,导致很多天赋都被压制住了。

按理说,胎蜕之后,妖王血脉复苏,宿慧应该会立刻被开启,留存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也会复苏。

但很长一段时间,这小丫头都表现得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白仪试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现在看来……

小丫头还挺会装!

这小丫头从外域而来,实打实的狐王后裔,经由白家贫道之手,交到了自己这个曾经的白氏家主手。

过程如此繁琐。

自然不是单纯给儿子找一个狐尾娘老婆。

白芷身,可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这个计划。

只有白家贫道,和历任家主知道。

不过白仪转交家主之位的时候,没有告知嬴无忌,因为嬴无忌未必愿意,白芷也未必愿意。

所以她只等着白芷主动找门来。

白仪笑吟吟地打量着她:你这么做,就不怕无忌生你的气?

让公子生气的事情我不会做!

白芷嘟着脸,语气当中满是认真:我只是想去帮公子找一条后路,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公子究竟能不能解决,但这条后路不能没有。嬢嬢你也看到了,赵氏之中精兵悍将无数,若他们真背信弃义动手,公子他如何才能逃脱?

傻丫头哎!

白仪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有没有想过,寻这条后路,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风险?

白芷笑了笑:风险就风险吧,公子他不也冒了很大风险么?我总不能一直做一只混吃陪睡的小狐狸吧,我想帮公子的忙,也想完成自己的使命。我……

她挠了挠头:我就是怕公子怪我!

白仪有些感慨,这小丫头以前一直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却如此懂事,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抚了抚白芷脑袋的秀发: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宠自己的媳妇儿,哪有关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的?你要是想做啊,那就去做吧,无忌那边,我来糊弄。

嗯!

白芷重重地点了点头:若公子这次出事,那我就倾力救援,若他没事儿,那我就先消失一段时间。

白仪温柔地抱了抱这个小丫头:嗯!

那……我走了啊!

白芷眼眶有些发红,旋即纵身一跃,直接化作了一只漂亮的狐狸。

朝空气中一咬,便咬出了一道裂缝。

然后整条狐都钻了进去。

……

王宫。

重黎殿。

父女两个人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桌摆着的,是整片中原的地图。

口中谈着的,是将来天下的走势。

若是嬴无忌在这里,一定能听出来,父女俩谈论的内容,跟当日百家盛会,他推演的内容十分近似,只不过多出了不少变量,父女俩话题的关键就是,如何能够利用这些变量,更快更彻底地一统中原。

这个话题。

由任何一个诸侯国提出来,可能都会被嘲讽不自量力,哪怕是被称为虎狼之国的乾国,因为现在各国表现出来的纸面实力相当均衡。

黎国即便是变法成功,也尚未露出实打实的战绩,再加马三分,在别的诸侯眼里,最多也就跟之前的黎国持平。

但在父女二人口中,一统天下好像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甚至还在讨论,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缩减这个时间。

缩减的程度十分夸张。

说出去必会被各国群嘲。

但父女两个人,却对最后的结论无比认可。

不过……

赵宁看着自己的父王,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色:若是一切都照计划推进,这个年限并不夸张。不过父王,您当真会像跟无忌约定的那般……

不然呢?

赵暨挥手打断,脸笑容不减:既然已经约定过,便不会再反悔,连你也觉得孤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不敢!

赵宁连忙欠身:只是……

正在这时。

殿外响起了曹公公的声音。

陛下!清虚道长求见!

清虚道长?

赵暨若有所思:传!

片刻后。

清虚道长大踏步走入殿中。

须发皆白。

仙气飘飘。

人未至,笑声便在大殿之中回荡起来。

黎王陛下,好久不见,近些日子可好!

好着呢!

赵暨笑着起身,热情地迎了过去:只是比起道长还是有所不如,道长风采不减当年,孤却犹如风中残烛,指不定哪天啊,就被这风吹灭了!

清虚道长笑着摆手:黎王陛下言重了!

赵暨抚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什么言重不言重的?道长不也是看孤大限将至,特意找孤开盘赌局,履行赌约的么?

那黎王陛下可真误会我了!

清虚道长笑容和煦:不过是楚国妖患,观内派贫道来查。不过楚国那边短时间内也无甚大碍,途径大黎故地,又想到有友在此,特意逗留两天,讨杯茶水。

至于那赌约……

贫道也不是在乎输赢的人。

静等着开盘便是,你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何必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赌约而特意多跑一趟?

赵暨哈哈大笑,转身看向赵宁:宁儿,快泡杯茶来!

随后。

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带着贫道来了御书房。

相比于重黎殿的正殿,这里看起来没有那么恢弘,正适合接待客人。

清虚道长看了一眼桌的围棋,眉毛动了动:黎王陛下棋艺如何?

一般一般!

赵暨摆了摆手:除了能欺负一下无忌那混小子,谁也下不赢。

清虚道长来了兴趣:正好贫道也是个臭棋篓子,不如你我对弈一局?

赵暨多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似笑非笑道:求之不得!

一刻钟后。

赵宁端着泡好的茶过来的时候,棋盘的黑白子已经杀得难解难分了。

清虚贫道执黑,步步为营,屡次三番将白字逼入险境。

棋艺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

至少在赵宁的认知当中,应该比赵暨还要稍逊一筹。

赵暨棋风多变,无论是大开大合肆意攻伐,还是跟贫道对着挖坑,都不太可能落于下风。

但实际情况却是……赵暨的劣势还不小。

眉头微微锁着。

看起来有些许烦躁之意。

有时候,明明狠心放弃一小片子,就能打开局面的,他舍不得放弃。

有时候,明明在必争之地的博弈,他却放弃得特别武断。

慢慢的。

白棋就落了下风。

赵暨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自从一次黑子落下,他执棋的手已经在棋盘空悬停许久了,却迟迟没有落下。

虽然神情淡然,呼吸却变得有些粗重。

终于。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要落子。

现在他想要破局,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狠心壮士断腕,要么

在泥潭中,跟黑子一条路打到天黑。

这一子落下,便是定了。

只是他的手刚刚落下半寸,就又收了回来,将棋子紧紧握在手心当中。

握起的手缓缓放在桌子。

道长好棋!

赵暨笑着摆了摆手:孤认输了!

清虚道长缓缓抚着胡须,笑道:此棋局并非必输之局,黎王陛下不再试试么?

不必了!

赵暨摇了摇头:老了,脑袋跟不。

清虚道长没有强求,只是端起桌早已放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多谢好茶招待!贫道明日便启程去楚国,今夜当好好休息一番,这就告辞了!

说罢。

便站起身来。

笑眯眯地冲赵暨作了一个揖,便大踏步离开了重黎殿。

这老道,赢了就走!

赵暨笑着数落,好像输了这局棋,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父王!这好像是您第一次下棋主动认输。

怎么?

赵暨似笑非笑问道:孤一把年纪,难道连认输都不行了么?你快把棋收了!

是!

赵宁点了点头,便不急不慢地收起棋来。

赵暨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天不早了,孤要睡了,等会你收完棋,也去休息吧!

父王等等!

赵宁叫住了他。

赵暨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赵宁看着他的右手,淡淡笑道:您手里还有一颗!

赵暨眉尾颤了颤。

缓缓张开握着的右手。

里面的那颗黑棋,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齑粉。

而此时。

赵宁也已经将棋盘的黑子白子分别装回了棋盒当中。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父王!儿臣能不能邀您再下一局?

说着。

从怀中取出了一册名单,放到了棋盘对面。

那是黎国出席九州祭的名单,宗室之中的绝顶高手,皆在此列。

……

驸马府。

嬴无忌打着哈欠,任宫里来的两个裁缝,把自己摆成十八般模样。

半眯着眼问道:娘!白芷呢?

那丫头啊!

白仪摆手笑道:她血脉二次觉醒,我让她去找老长老了。

二次觉醒?

嬴无忌感觉有些稀奇,血脉还能二次觉醒的么?

不过他也不疑有他,白仪口中的老长老便是超级大佬白家老道,绝对的大腿。

至于白芷的安全,也不用特别担心。

因为天狐入梦是两人共有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白芷的安危。

而且这小丫头不止是自己学宫的助教,还是网课的助教,但凡自己教过的法术,她都学过,私下里面也开了不少小灶。

论战力,普通的兵人境,恐怕只有被她拿捏的份。

能有白家老道帮她二次觉醒。

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哈欠……

嬴无忌伸了一个懒腰,只想着赶紧量完,然后吃个夜宵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思太多的原因,最近他一直特别困。

很快。

量完了。

把裁缝打发走,他就坐在餐桌前,准备就着锅,把乌鸡粥给炫了。

不曾想还没动勺子

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

给贫道留一口!

哎?

嬴无忌有些不情愿,还是搞来了一个小碗,给清虚道长分了一碗。

清虚道长闻了闻,赞叹道:还真不错啊!

说着,便捧着碗小口喝了起来。

嬴无忌嘴里吧唧着肉粥,含混不清地问道:我们绛城这是又有什么大赌局了?把您老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话说得有问题!

清虚道长有些不高兴:老道我是出家人,难道除了赌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嬴无忌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城南开了一家新青楼,姑娘皮实,价格亲民,道长难道是奔着这来的?

你,你这小子!

清虚道长被气得不轻:真是有辱斯文!老道练得是童子功,至今都保留着元阳,哪像你小子,脑袋里整天惦记着女人!

嬴无忌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啊!那我就当您是来见徒弟的吧!

清虚道长点头:老道我就是来见徒弟的!

嬴无忌右手一翻。

含光剑直接甩了出来。

出来吧,倦子哥!

韩倦的虚影打了哈欠,神情当中带着懒洋洋的怨怼,好像很不满嬴无忌强行唤他加班。

不过眼睛一睁就看到了清虚道长,颇有些惊喜:徒儿韩倦,拜见师父!

嗯!

清虚道长点了点头:见过了,回去吧!

韩倦:……

他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清虚道长都让他回去了,那他只能回去。

回剑身之前挠着头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玄机。

等韩倦回去。

嬴无忌才笑着问道:看来道长也不是来找徒弟的啊!

清虚道长被他搞得有些烦,压低声音问道:小子,你现在就一点也不慌?

我慌什么?

嬴无忌一副不解的样子。

清虚道长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思忖再三才说道:我回来之前,找老黎王下了一局棋。

哦?

嬴无忌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长是想传授我棋艺么?

清虚道长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将碗放在了一边:传授棋艺不敢当,只是听你父王说,你下棋还从没赢过他。你我有缘,十两银子,我让你看看老道我怎么赢他的。

十两……

嬴无忌终于收起那副无所谓的神情,眼神也严肃了几分。

右手虚握,凌空一慑,书房的棋盘便飞了过来,稳稳当当落在桌。

他从怀里摸出了十两银子,似笑非笑道:请道长指教,我还真有点想赢一把。

好说!

清虚道长拢了拢头发,神情无比认真。

左手执黑,右手直白。

交替落子。

完全是宫中那局棋的复盘。

就连落子的时间都一模一样。

嬴无忌看得眼角直跳。

老丈人这局棋,竟然下得如此……纠结?

良久。

良久。

棋下完了。

清虚道长问道:如何?

嬴无忌点头:学到了!

清虚道长又问:可有所感悟?

有点感悟,但不多!

嬴无忌笑着摆了摆手:这并非我父王的真实水平,中盘的时

候,有一步棋我父王胜算极大,只不过因为疏忽漏了过去。道长这局棋能赢,也就占了我父王精力不足的便宜。

若我父王精心布局,天下英豪尽在棋盘之中。

无人能破!

清虚道长也不生气,只是反问道:那你们翁婿的精妙布局中,可否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你的胜负不取决于你,只取决于你父王愿不愿意让你赢的境况呢?

嬴无忌脸笑意不减:存在又如何?莫非他会因为一个我,而放弃费尽心血的大好局面?

清虚道长看了看棋盘:若他年富力强,自然不会。但他下完这一手,执棋者便只剩你一人,他何尝不会陷入胜负只取决于你一人的情况?

嬴无忌笑道:他信我,便足以。

信与不信,从来不是问题!

清虚道长有些累,摆了摆手道:无忌,我问你一个问题!

嬴无忌问道:道长您说!

清虚道长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走,一直倒退到嬴无忌口中的赵暨必胜之手,才问道:若执黑的人是你,你可有把握面对这必胜之手?

嬴无忌思忖良久,笑着点了点头:这天下哪有什么必胜之手,我随口说说道长怎么还当真了?

他捻了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

这一步。

仍然是赵暨下的棋。

这一手,让出了宝贵的主动权。

脸带着笑容:我还是相信,棋会按棋谱来。

清虚道长静静看他了些许时间。

轻轻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也罢!

保重!

说完。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庭院中。

纵身一跃。

咻的一声消失了。

……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南宫燕静静地看着姬峒下棋。

姬峒左手执黑,右手执白,照着棋谱,慢悠悠地将棋摆下。

脸的笑容愈发灿烂。

黎王。

赵暨。

可惜……还是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