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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云际会 第三十二章 瞒天过海

柴荣扼着这蓝衣女子的手也已松开了,蓝衣女子一脚朝柴荣胸腹踹去,柴荣正在恍惚之中,被踢个正着,连退了数步。

“让你再动本小姐,本小姐堂堂……”

柴荣正留意听这蓝衣女子来历,她却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不说了。

“罢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那蓝衣女子一边说,一边走下台去,留柴荣不知所措的站在台。

这一番闹下来,赵将军自然十分恼怒,当即站起喝道:“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一众军士不是雷厉风行,而是纷纷将目光投向赵将军身旁那年长将军。

赵将军见众军士无一人听从自己命令,皆是唯那年迈将军马首是瞻,火心头,冷笑一声道:“高将军好大的威望啊。”

那年长将军听了这句话,当即吓得冷汗直流、浑身战栗,连忙半跪行礼道:“末将治军不周,请将军怪罪。”

年长将军不顾一把年纪,甘对赵将军屈膝下跪,那赵将军却只是端坐不动,阴阳怪气道:“治军不周?何以谈起啊?本将看高将军治军可是周严地很啊!若不是治军周严,竟会有这般忠心无二的部下吗?”

“请将军明察,末将绝无不臣之心!”

年长将军见赵将军不依不饶,也不再与他绕弯,直接将赵将军的心思戳破了。

他这一声虽是年迈之音,却是廉颇不老,颇有威严。

旁边一周昭义亲军见事态严重,交换个眼神,一齐跪下道:“高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不臣,请将军明察!”

众人一跪,赵将军立马惊得跳了起来。眼前十来个身披铁甲的军汉围着自己齐齐跪下,身甲胄一阵此起彼伏地碰撞,响声环绕,又有十几把长戈竖立,直逼到自己面前。

反了,反了!这哪里是在请罪,这分明是拥兵犯。

台下的几名天刀门弟子见了这种态势,都是不知所措。却见夏侯中早已退开,两不掺和,众弟子也急忙远远让开。

“高将军,纵使你忠心耿耿,怕是你一众好兄弟为你黄袍加身时,也身不由己了!”

高将军爬得更低了,早已一言不敢发,只是不停说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赵将军“哼哼”冷笑一声,压低声音继续道:“你知道本朝明宗皇帝怎么的位吧?”

柴荣早已留意着台后动静,此时听到这句话,心中也是暗吃一惊。这段距今不过仅仅十年的历史,他仍是记得一清二楚。

十余年前,彼时庄宗李存勖在位,魏博节度使天雄军哗变,危机关头,朝廷无人可用,李存勖不得已派义兄李嗣源亲征。

李嗣源率禁军兵至邺城,部下却突然将其劫持,称其已联合天雄叛军,自称皇帝。

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中原,生米已成熟饭,李嗣源再无法辩驳,情知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自己的下场若不是九五之尊,便是死无葬地了,绝无折中之路可走。

此中诸多细节,皆被掩盖。世人只知,邺城兵变之后,庄宗死而明宗立,青山依旧在,大江仍东流。

高将军连忙说道:“末将惶恐,昭义军下,无不对朝廷忠心无二,将军明察。”

柴荣站在台,已将全部事情自始至终看个清清楚楚:赵将军虽然坐着,但人无中气,声音虚浮高将军虽已年迈,又半跪在地,却在言语之中自有一派英豪之气。

这在金戈铁马中磨练出来的气魄,是赵将军无法比拟的。

坐着的人很卑微,跪着的人很高贵。这大抵就是柴荣看到的光景。

“本将自然相信高将军,只不过陛下却未必信得过……”赵将军又阴阳怪气地压低了声音,“若要本将劝服陛下也相信将军,很简单,不过是高将军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年迈将军只道是赵将军要收他些贿赂,料想他成心为难,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得叹道:“将军吩咐。”

“一个不留。”赵将军道。

高将军猛地抬起了头,吓得赵将军一个激灵。他在高将军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气,那种唯独存在于沙场、属于一个战场宿将的杀气。

赵将军扶了扶吓歪了的镶金兜鍪,厉声喝道:“高行周!没听见本将军军令吗?这些跪在地的昭义军叛逆,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高行周早已双拳紧握,切齿欲碎,看来这赵将军是执意要借自己扬名立威,今天必定要找自己一个麻烦,无法善了。

话犹未落,只见一个跪在地的军士突然朝地一甩头盔,霍然站起指着赵将军勃然大怒道:“今日就委屈我这杀敌的长戈,宰了你这狗东西!”

这一句话的瞬间,柴荣的思虑已经在飞速运转。这一戈下去,众好汉们自然痛快了,昭义军却就成了第二个天雄军,再也无法回头。

军中任职的父亲郭威,也就走了或是扬名立万、或是尸骨无存的造反之路。

当今川蜀已被孟氏稳住局势,总揽蜀中诸军南有吴楚,北有石敬瑭和契丹大军。此风云交会之际,仅凭一镇之地,一军之力,自立实为不智之举。

柴荣离台下不远,急忙一个飞跃,伸剑挡在那军士的长戈之下,又趁那军士只顾着眼前赵将军,不曾理会旁边,一个近身擒拿将他关节扣住,卸下了手中长戈。

“走狗!”那军士口中犹在大骂。

柴荣仍在贴身将那军士反手扣住,趁机贴到他耳旁微声说道:“你若想活,便听我的。”

说罢,柴荣用剑鞘一磕那军士腿弯,让他跪下,柴荣也随即跪下道:“小人柴荣,见过赵大人。”

那赵将军早被吓了个不轻,被柴荣救下,仍是心有余悸,连忙道:“你是何人啊?”

“禀将军,小人无官无职,家父郭威在昭义军官任武骑尉。此人大逆不道,恰巧被小人撞见,不如交由家父,军法处置。”柴荣道。

郭威向来清检,体察普通军兵疾苦,在昭义军中素得军心。此时其余军士一听,均已知柴荣要郭威处置,是有意要设法放过这军士一马,唯独瞒住了那赵将军不知这一节而已。

赵将军见其余一众昭义军兵士皆有忿忿不平之色,也想找个法子息事宁人,又不能折了自己的威风。柴荣给了个台阶,自己正好顺着下去。

“好!好!你刚才在台解斗,本将看了便十分满意,现在又为本将分忧解难。郭将军有儿郎如此,甚善!甚善!可谓是,生子当如郭公子啊,哈哈哈哈哈……”

“大人谬赞了,小人实在是不敢当。”柴荣谦恭道。

“好,那便全部交由武骑尉处置,唉,本将险些忘记,折腾半天,可让那乌贼和申贼走脱了吗?”

赵将军话犹未落,乌平早已前昂首道:“本大爷坦荡磊落,向来是光明磊落地来,光明正大地走,今天就是栽在你这鸟人手里,也要杀你几个走狗。”

柴荣见乌平明知赵将军已经要对他下手,仍是不肯趁刚才乱局溜走,感到十分头痛,又要麻烦自己一番运作了。

扭头一看,却见“劈山神棍”申一昆也已前和乌平并肩而立道:“乌兄,今日我申某交了你这个朋友,我二人一口刀,一根棍,杀他个天翻地覆!”

乌平闻言,放声大笑道:“好极,好极!”

柴荣心里暗骂道:“坏极,坏极!这可如何让他二人脱身,难道真的要拿赵将军祭旗,会合烈马帮和铁沙帮造反吗?”

柴荣正犹豫间,却听先前那蓝衣女子突然又走前道:“算本小姐一个,杀他个人仰马翻。”

李望州举起酒壶,仰面痛饮一口,随即一手扔给乌平道:“好一条汉子!今日若是有人与乌兄过不去,在下的八尺陌刀也不是吃素的。”

乌平一手接过,随手往口中倒了些酒笑道:“好兄弟,乌某先谢过了。”

柴荣见乌平、申一昆连同数名烈马帮、铁沙帮帮众均已跃跃欲试,李望州和那来历不明的蓝衣女子也都扬言相助,形势十分不妙。

自己本就已经计划周密,在台快刀斩乱麻的出了手,申一昆和乌平两个赵将军眼里的“贼子”便能趁乱离开,天刀门与绝剑门、李望州的江湖争斗,自能以江湖规矩讲和。

做了这个和事佬,日后各边都落下好处。

谁知刚一台,生出了赵将军与高将军的暗中较劲,不过虽然如此,还能瞒天过海,交由父亲从轻处置。

只是自己千虑一失,竟忘了乌平这等草莽兄弟这般义气。现下两边不是人,反倒真难处置了。

“师妹,我们走。”叶长亭小声对万紫茵道。

“亭哥,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师妹!绝剑门只行江湖,不问政事的规矩绝不可破!”说罢,叶长亭一拉万紫茵手腕,便要匆匆离开。

天刀门众人也已经闪到一旁,不愿淌这趟浑水。

“亭哥!”万紫茵微微嗔怒道,“亏你还君子百里,这当头要装作没事人吗?你要走便走,我决然要让乌兄和申兄脱身了才安心。”

万紫茵这一闹,乌平也已听到,当即大笑道:“姑娘的心意乌某领了,只是乌某要做的是诛九族的大逆之事,姑娘名门高徒,还是快些离开吧。”

赵将军一听乌平此话,心中甚是恐慌,自己本就是暗中入城,恰巧遇天刀门要在街头演武,叫高将军同来凑个热闹。

此时几个侍卫都已被万紫茵伤倒在地,昭义军唯高行周之命是从,莫非这人真敢当街杀害朝中大将吗?

“高将军,依本朝律法,反贼当作何处置?”

高行周虽然与赵将军交恶,却也不敢容江湖草寇犯作乱,连忙站起,拔出腰间唐刀道:“众军听令,速速聚拢,保护赵将军,不得有误!”

众昭义精锐和巡防兵士齐声道“遵命”,纷纷聚拢在两人身旁,拔刀以待。

柴荣留意观察,现下两方矛盾均在乌平与申一昆身,赵将军执意要抓,乌平等人执意相抗。

若能再施巧计,将此事交由自己处置,便能化危为安了。

抬头看天,天渐生乌云,阵雨将至。

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