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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风起云溪 第三十八章 蝗精

“你!”,青黄强忍着剧痛,将手噼啪作响的镇妖符箓一把扯下,丢入江水中。

面目一皱,原本隽秀的俏脸,一分为二,裂出两颗硕大的獠牙。

夏泽眼疾手快,一脚把她踢落飞蝗渡。

远处那个垂钓的老人,见大事不好,把身子一扭,从蓑衣之中,飞出一只水车大小的黑色鲶鱼,沾满粘液的尾巴一拍,竟跳起了三丈高,血盆大口一开,泰山压顶般向着众人砸来。

“午饭吃鱼好吗?”夏泽看着重重下落的鲶鱼,问道。

“不要,土腥味太重。”木桃直截了当。

“这样啊”,他缓缓蹲下身子,拉伸筋骨。

“老吴啊,可曾见识过真正的剑仙风采?”

吴骓坦诚笑道:“不曾见过,还请主公为小神展示一番。”

“瞧好咯!”他双足重重踏地,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拳击中鲶鱼怪光洁的腹部。

怎料这鲶鱼怪全身都是滑溜的粘液,十分拳劲在它身只着了七分,反观夏泽,在一脸的错愕中,滑下了飞蝗渡,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宋熙刚要扑身去救,却看到身边的众人都是那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当即哈哈大笑,放下心来。

果然,伴随着江水之中红光四射,扑通一声,夏泽御剑而起,火灵四散,将湿透的衣衫瞬间烘干,夏泽将四散的发丝梳在脑后,晃晃荡荡御剑升在众人头顶。

一剑斩下,那只鲶鱼怪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自己的一边鱼鳍坠落在地,又闻到一股鱼肉被烈焰灼烧的焦糊味,它才因为撕心裂肺的疼痛满地打滚。

又有一道青色巨影从高空落下,不停的扑腾着背后的翅膀。

夏泽眉头微皱,随手一招掌中雷,将妖物肢体一角打断。

那妖物一脚蹬在离火八荒剑,顾不烈火炙烤的疼痛,拼命鼓动着翅膀,夏泽背后的人群飞去,她的目标,正是先前相中的俊美公子吴骓。

众人定睛一看,飞来之物,是一头七尺大小的绿色大蝗虫,身羽翅,布满金丝袖成的星辰。

木桃抛出手银镯,飞旋的银镯闪烁着亮眼的光芒,又大了几圈,最后轰然撞在那只蝗虫身。

后者怪叫一声,只得鼓动羽翼向后飞去。

江水两岸,响起一阵又一阵嘈杂的虫鸣声,不一会就有数万只红色的蝗虫从江面飞过,杀向桥众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气势,甚是吓人。

“当心,那是蝗精的随从血蝗,喜欢吸食人血,十分难缠。”老者提醒道。

木桃将手往发髻一抹,取出金簪摇手一变,长剑再度卷起一道道剑气狂风,将四面八方的血蝗搅得粉碎。

战场的另一头,夏泽似乎若有感悟,双手持剑前握,保持着一个起剑式的动作,纹丝不动。

良久,他摸摸头,收起佩剑:“算了,这招杀伤力太大,还是留着下次吧。”

原本惶恐不安的鲶鱼怪,生死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壮起胆子翻入江水中。

李猷闻着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蝗虫血腥味,甚是不喜,背后天师剑出鞘,他双手捻诀:“别以为我只会用雷啊!”

出窍的天师剑,一分为八,化作一个八卦的形状,架在四面八方。

数以千计的飞剑,自八卦幻象之中飞出,与血蝗针锋相对,不一会就把满天飞蝗杀的七七八八。

就在众人各施其法对敌之时,从众人身后击落满地的血蝗尸体中,倏然跳出一只青色的大蝗虫,用锐利的勾爪一把抓住吴骓衣襟,振翅远去。

那名为青黄的妇人,在得手后,才渐渐从蝗虫身姿变回妇人身姿,一把将吴骓抱在怀中。

“我的小情郎,这下总算让我不虚此行。”她呓语道。

妇人忽然觉察不对,这吴骓被抓,按理说他们身为山修道之人,应该有各种手段追来才对,为何都在愣在原地。

她壮起胆子往回飞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木桃在内的所有人,都冲着她笑,像是幸灾乐祸一般。

心中一阵毛骨悚然,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吴骓,怎料手里一空,那个男人腾云驾雾,换了一件明黄色云纹锦澜长袍,出现在她背后,将其一把抱住。

“怎么不继续了?”他坏笑道。

蝗妖青黄周身传来一阵阵灼热感,哀嚎一声,缩成一团。

吴骓手一抖,手多了一件金丝绣成的霓裳,右手匍匐着一只通体翠绿的蝗虫。

另一头,屯田已经在啃食那只熟透鲶鱼怪的脑袋,虽然只有幼猫大小,不一会大半只鲶鱼就都进了他的肚子,吃相还格外的凶狠,看得李猷胃里一阵翻涌。

众人终于顺利通过了飞蝗渡。

穿过了长长的石拱桥,对岸竟然是一处茂密的桃林,距离马哭坟仍有四五里地,众人决定在此稍作休整。

此地长满了数不清的桃树,此时正值盛夏,本应过了桃花的花季,但此地的桃花开的正艳,落英缤纷,芳草幽香,树还长满了鲜甜可口的蟠桃。

宋熙对于此地还是比较熟悉,带领着李猷、符契、聂月明、苏纤四人,唱着一曲民风小调,爬爬下,采摘蟠桃。

不想这首民风小调,符契哼着哼着竟然就学会了,不出一会就与宋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

李猷本就有着近乎偏执的洁癖,又相当害怕桃子的绒毛,老人提到让他树摘桃,他是一千个不情愿,又不好让人说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于是摘了一个桃子,就要到江岸边清洗。

聂月明原本闷闷不乐,看见李猷这等墨迹,心说立功的机会来了,于是自告奋勇的要树帮忙摘桃,他身材本就高大,身手也算得是相当矫健。

一来二去,即便是再高处的桃子,也手到擒来,渐渐装桃子的箩筐就满满当当。

底下的苏纤又不吝赞美,他就有些飘飘然,攀爬的气势也豪气纵横,怎料脚下的桃树枝丫突然断裂,一不留神跌下了山坡,等他再爬出来时,身就沾满了腐烂的桃子果肉,狼狈至极。

一处干燥的青石台处,吴骓身着华服,正襟危坐,像是在审案,在他旁边蹲着一只小狐狸,没精打采。

而那只刚刚收服的蝗虫精,此刻正变成妇人模样,跪坐在地,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狐媚姿态。

原来这只精怪正是仙人遗弃的佩剑飞蝗,吸收日精月华而形成的后天剑灵,因独自在此处流落了近千年,性子野惯了,可受限于飞蝗剑体早已拱桥融为一体。

为了早日破开剑体禁制,扛过三灾,早日脱离此地,就和飞蝗渡江水中的一只千年鲶鱼精串通一气,在此地变成一老一妇劫道,索取黄金制成金丝蝗衣。

吴骓面露难色:“主公,这蝗精我看到也有些神通,要不”

夏泽夺路而逃:“我出去走走。”

来到一处无人角落,风一吹,漫天桃花散落,夏泽看着紧握拳头,怔怔道:“乞儿爷,道理不好使,还是拳头好使。”

“你是在烦恼自己现在太弱,讲不好道理吗?”木桃从树一跃而下。

夏泽被吓了一跳:“木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想那位老神仙,之所以愿意把神格给你,自然是在你的身看到了可贵之处,才不是让你在这钻牛角哦”她笑笑。

夏泽先是一愣,而后摸了摸后脑勺:“木姑娘能把话再说的明白些么,我以前贪玩,学堂就没去过几天”

木桃被他逗乐了,攥起拳头轻轻捶打他的头:“做人如草木生长,有根方生,无根则死。乞儿爷把神格赐给你,应该不是让你做一个恪守死规矩的圣人吧?就算你某天读的书再多,学问再高,你就能凭借这个把道理讲好?把世道变得更好?”

夏泽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乞儿爷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少女笑笑,接着说道:“未必吧,我只觉得你若是一直这样钻牛角尖,一边想着像乞儿爷一般,一边又为自己心中所坚信的道理相冲,就会让一颗原本就澄澈的心变得复杂,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的困难束缚住你,又何来的解脱呢?”

“我爹平日里就爱讲大道理,我不乐意听,不过这会可以说给你听。他常说入世心做事,出世心做人。何谓有?是大无大有,先无我才能有真我。对天地万物要既不迷恋也不排斥,既承了这份情,就要亲自在这世道里走一遭,看看干净的、污浊的。乱的是世道,万物并做,吾复以观。”

她顿了顿:“这就涉及到方圆之法。”

夏泽眉头逐渐舒缓:“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木桃眉开眼笑:“孺子可教也。”

二人沿着那条桃花小道走着,夏泽怀里的东西,拿了又放,始终没有鼓起勇气送给木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