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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风起云溪 第七章 拘神符

鸡鸣声已过六七遍了,荷花巷夏泽祖宅内。

一胡子斑白的老人,正跪坐在地,颤颤巍巍,双手摇扇。

太师椅那女子睡意正浓,身姿丰盈,白皙细颈下峰峦团聚,左手撵着一个仙家果品青楴,翻身的功夫,霎时春光乍泄,那老者却是头也不敢抬,生怕一个不小心,亵渎了这位神仙姑奶奶。

老者右眼血肉模糊,正是因为先前触怒了林露清。

老者旁边,有一名相仿年纪的老妇人,双手轻锤女子小腿,小心翼翼,不轻不重,身穿一件华贵凤舞衣袍,只是袖口处破烂不堪,隐隐有金色光芒自破洞处溢出,眼神中充满着愤懑,与哀怨。

往云溪镇外西出十里,有一栋气势恢宏的土地庙,不是一国君主承认的正统山神,而是一座私下受百姓香火的淫祠野祀,二人正是坐镇其中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两只日精月华所孕育的精美,不知是何故,在此地修炼成型。

不受两国山岳正神所管,不受天地规矩所制约,属于灵气淡薄的无主之地,二人占据此地已有三百余年,养尊处优,土皇帝做派,方圆百里的野怪精魅,开启灵窍修炼成人身,需带着厚重的礼品门致谢,如若不肯,轻则要被套“紧箍咒”,处处被针对重则身死道消,曝尸荒野。

少女白皙脚腕处,一鼎兽首香炉内,巴掌大的红色精魅缓缓探出头颅,化作袅袅青烟,而后就是一股言不清道不明的清香,香炉内焚烧的是一种某种精魅身躯研磨制成的香料,具有安神入眠的功效,在市面广受朝堂命官家眷青睐,价格也是相当的骇人。

而红色精魅,被称作焚香小鬼,先天属火,无需主人家亲自点火,常年居住在香炉内,以香灰为食,是云溪镇外二十里的某座山头,一只大熊修炼成型的妖物拜山门之时奉的。

女子手中樱桃状果子从指尖滑落,掉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碟子,一只身形与先前那只无异的蓝色光头精魅,正弯腰从布袋中掏出一个个果子。

红色精魅所化烟雾渐渐虚幻、缥缈,不知不觉间绕至少女身后,血口一开,雪白獠牙锋芒毕露!

土地公看向那个眼神怨毒的蠢妇,胸腔之中那个暴跳之心骤然坠入冰窖,眼神示意那个妇人切莫轻举妄动!

先前他是领教过这个少女的厉害的,还为此失去了一只眼睛。

四个时辰以前,十里外的土地庙,正在举办一场极其奢靡、宾主尽欢的宴会。

宾客多是些附近山头凶名赫赫的精怪,推杯换盏,言语之中尽是溢美之词,宴会的主人,土地公公与土地婆婆,志得意满。

早些年有幸与大周某位枢密院左仆射搭了关系,这位左仆射传信密报,大周大齐两国积怨已久,两方表面俱称一团和气,实则都在暗地中积蓄兵力,不出三月,必会有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在此地爆发。

大齐当前君主年岁已高,将朝堂之事尽数推脱给身旁亲信之人,醉心于书法美色,不能自拔,以至于文臣独揽朝政,让手底下的武将好一通憋屈,按照那位左仆射的推演,两国征战,大周的胜算显然是要胜过大齐。

不出意外,一场哀鸿遍野的屠杀将在云溪镇发生,在那之后大周君主便会用赐田十顷,让天下名师在此开办书院,招收各地学子来此求学,以此粉饰太平。

届时就会有一位山神名正言顺的坐落此地,此事事关吴骓是否能塑造金身,荣登山神之位。

不用受罡风吹拂,三灾之险,从淫祠野祀跻身受正经香火的庙堂。

他煞费苦心讨好那位左仆射,后者私囊鼓胀一口应允了下来。

酒过三巡,那位春风得意的土地公突然双手捂头,面若金纸,惨叫一声,将案桌的瓜果、吃食、酒器悉数打翻在地。

连带着那个衣着华贵、皇后扮相的土地婆婆,四肢抽搐、在地痛苦的哀嚎。

一位牛蛙修炼成型的精怪想要借此机会,谄媚一番,刚要走前关切几句,就被如若疯狂的吴骓一拳打碎了头颅,血浆蹦出。

那位妇人双眼通红,亦是惨叫不止,血口一开如水牛大小,一口吞下三只坐席之的人型精怪。

土地庙宴会之,一片惨状,宴会宾客四处逃窜。

金色的电光在吴骓与那妇人周身环绕,风驰电掣间二人就来到了夏泽祖宅,眼前出现一位样貌绝美的少女,手中捏着一张金色符箓,使的大概就是所谓的拘神术了。

吴骓回想起刚才的惨状,身躯与魂魄深处都传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再度以眼神示意那老妇人不可轻举妄动。

这土地婆婆在此地界三百年间,仗着自己的威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有谁惹怒了她,这位睚眦必报的土地婆婆便会变着法子让那人生不如死。

她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于是不顾阻拦向着少女施起摄人魂魄的法术,怎料那女子微微一笑,将手中金色符箓轻轻一撵,妇人袖中血肉立时坠落于地,这是何等的痛苦,还连累吴骓一并受罚。

土地婆婆心中冷哼一声,这来历不明的小妮子可真是狠毒,仅仅一合就让她两百年的修为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先前那番隐忍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想来那少女之所以能将她玩弄于鼓掌,完全是倚仗那一张金色的拘神符!

让她这个尊贵的地仙娘娘当了一回丫鬟,亲自捶腿,羞杀我也!

老妇人再也按捺不住,示意那名红色精魅立即动手。

电光火石间,红色精魅身形凝固,口中锐利獠牙齐齐向外刺出,直取那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

吴骓眼见阻拦不了,脑海之中响彻了一句怒骂,愚蠢的村妇,穿着龙袍不像太子,针眼大小的格局,今日真是被她害死了。

敢在他人卧榻之处酣睡之人,会毫无防备的将破绽卖出吗?

更何况是一名会使拘神符箓的炼气士!

果不其然,少女嘴角一翘,食指一弹,顷刻间那红色小鬼噗嗤一声,头颅炸裂,化作漫天血雾,头颅之下的身躯还在不停的抽搐。

林露清将手一拨,头顶的血雾消散于无形。

老夫人心中巨震,刚想化风而起,慌不择路间一头撞在屋顶之,密密麻麻的金色古朴符箓在房屋内亮起,那老夫人怪叫一声被弹回地面,蛇状电流在身躯之游走。

万念俱灰下,妇人磕头如捣蒜,土地公吴骓亦万分惶恐,跪地磕头,“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少女神情玩味,将一颗仙家果子丢进嘴里,闭目养神。

“哦?饶了你?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活命可以,但是只能活一人,你来选。”

吴骓面露难色,看着地涕泗横流,痛彻骨髓的夫人,长叹一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三百余载的老太婆,就是平日里自己由着她的性子,才让她养成了这等不识大体的德行。

吴骓颔首作揖,毕恭毕敬的哀求道“仙师在,小的愿将百年积攒钱财连同山头一并奉,还请仙师饶了我与这老太婆性命,仙师的大恩大德,小的一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太师椅,少女再次手指微弹,而后砰的一声,一阵罡风吹过,土地公吴骓右手袖管处,空空如也。

金色的血液自袖口处滴落在地,吴骓疼得抽搐,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我让你选,不是让你和我谈条件。”,林露清睁开眼睛,面若寒霜,“你是如何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再选一次,这次换你选,最后一次机会,别选错了。”

地那老妇人听闻此言,喜极而泣,如获大赦,赶忙说道“请仙师饶我一命,老奴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不敢有丝毫怨言。”

言外之意,她活他死。

吴骓没有说话,一颗早已蒙尘浑浊不堪的道心缓缓零落。

心中感叹:“死到临头了你还是这么蠢啊,老太婆。”

土地婆婆的神情凝固了,林露清正一点一点的将手中那道金色符箓一点一点揉成一团。

老妇人的身体魂魄似有感召,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弯曲,对折,变成散落一地的金粉。

“哟,教训下人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门外,木桃自屋檐缓缓落地,像是一只轻盈的云雀,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与鬓角。

林露清心念一动,便知晓这木桃多半是为了昨天那件事门讨个说法的,也好,顺便了却因果,她还真没怕过谁。

推开门,客气的问了一句“有事?”

木桃听闻此言,嗤笑一声“打一架?”

林露清眼见她开门见山,也不废话“也好,那便打。”

纤纤玉手绕至脑后,木桃取下一把金色簪子,满头青丝瀑布一般落下,垂在腰间。

再一翻手,一柄五尺长的雁翎四面剑被她握于手中。

这柄剑相对木桃来说,有些长了,因此她将剑鞘制地,步子往前轻轻一跃,伴随着冰冷寒光与清脆剑鸣,锋芒毕露。

相较之下,林露清就显得低调了稍稍,右手一探,一柄剑身赤红的长剑被握在手中。

“打之前问一句,你是为昨天被我打伤那小子来的?”

青衣少女持剑而立,眼含星辰,笑容如三月春水,“一半一半吧,我木桃以后可是要做九州第一剑仙的呀,要揍谁从不挑日子,想打就打!”

二人身形暴涨,一跃而起,针尖对向麦芒。

轰隆一声,云溪镇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