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一直没有去见朱元璋。
朱元璋也一直等着他来找自己。
直到第三天，朱元璋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宣朱高炽进宫。
朱元璋看起来苍老了很几岁，但看向朱高炽的眼神，越发柔和了。
“高炽，还在生我气呢？”
“孙儿不敢！”
“嘴里说不敢，那就是了！”
朱元璋也不计较，起身道：“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朱高炽将云奇拿来的披风给朱元璋披，落后老朱半个身位跟着。
“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来说说你的想法吧。”
朱高炽想了想说道：“以前虽然知道皇爷爷杀那些功臣心里很痛，但孙儿直到这几日才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朱元璋点点头：“坐在这个位置，便要接受那些人的险恶。”
“在他们愿意付出的时候，给他们付出的机会，还要给他们丰厚的回报。在他们不愿意付出的时候，我们就得把他们及时清理掉。”
“人不是物件，皇帝也不是冷血的机器。在这日复一日的接触中，我们惦记着人家的好，人家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在利用你，等人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会转过身给你一刀，你不但得忍着痛把事情处理好，还要忍受天下人的指责，背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千古罪名……”
“皇爷爷说得是！”
“馋皇位的人太多，不是朕舍不得这皇位，实在是朕不忍天下苍生受苦。皇爷爷小的时候，其实只希望吃饱肚子，就这么简单……”
朱高炽静静地听着。
忽然，朱元璋停了下来。
他看着朱高炽沉声问道：“皇爷爷老了！这副担子挑不动了！你愿不愿意坐在这个孤家寡人的位置试试？”
朱高炽连忙说道：“皇爷爷，这玩笑开大了！你知道我身体不好的！估计我走的那一天……”
“不要瞎说！”
“标儿走了！雄英也走了！这老天爷太不厚道，他是在考验我啊！”朱元璋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酸楚。
朱高炽知道，朱标的去世对朱元璋的打击很大。
若是朱标在世，朝中的那些老臣便不会这么嚣张，老朱也不会费力地把这些老臣一一拔去。
那些老臣都是跟着他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他们和老朱已经融为一体。
每次清理，对老朱来说都是一次惨绝人寰的折磨。
而他不但要忍受这样的痛苦，还要忍受天下人的指责。
临到最后，这些钉子全拔去了，却发现自己选的朱允炆，竟然容不下亲族，要做手足相残的事情……
——
朱高炽陪着朱元璋走了一圈，朱元璋的心情好了很多。
回到大殿，朱元璋对云奇说道：“你去把朱允炆给我找来！”
云奇答应一声去了。
朱元璋看向朱高炽，道：“允炆这次确实做得很过分，可我也不能把他杀了！所以……”
“所以我就得原谅他？”朱高炽不服地反问。
“那你想怎么样？给你道歉？你可想好了，以后他是要当皇帝的！”朱元璋也生起气来，“到时候他会如何对你？”
朱高炽笑着说道：“皇爷爷，我身体不好！”
朱元璋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当年太医说，我活不过三岁，可我活到了现在。”
“我每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赚的！”
“既然赚了！我就要挺直了腰板赚！乞讨而来的赚，我不需要！”
朱元璋愣了。
“皇爷爷，你问我怎么办？那得先问问我那死去的十三个兄弟！
他们在我开府的第一天晚，我连一杯酒都没来得及赏他们，他们就死了！为了保护我死得很惨！他们冤不冤？我该不该为他们讨个公道？”
朱元璋铁青着脸看着朱高炽。
他很生气，但偏偏又觉得朱高炽说得有道理。
他比朱标还直接！
直接到他无言以对！
“皇爷爷说得没错！他是储君！那么我要问一句，储君就能养杀手吗？他要杀手干什么？傻我这个要死的皇族？我惹他了？我哪一方面不是让着他！这还不够？”
“这……”朱元璋不知道怎么维护了。
“陛下！皇太孙来了！”
朱元璋深深看了眼朱高炽，把怒气转向朱允炆：“让那畜生滚进来！”
朱允炆猫着腰低着头，看了眼朱元璋连忙跪下：“孙儿叩见皇爷爷！”
“好你个皇太孙，你真是长本事了啊！”朱元璋气得捞起桌的奏折砸了过去。
朱允炆头埋得更低了，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任凭老朱出气。
折腾了半天，朱允炆毫发无损，而朱元璋已经累得生气不接下气。
“朱允炆，给高炽道歉！”
“不！赔罪！”
“请罪！”
朱元璋一连改口两次，听得朱允炆都愣了。
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
我给朱高炽请罪？
朱允炆抬头，看到朱高炽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
他的脸被他的肚子遮住了。
朱允炆抬了抬头，看到了朱高炽面无表情的脸。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阴森可怖，有种要吃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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