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通过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儿臣以为燕南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思想新奇，前卫，大胆，知识水平不单单局限于医学层面，他提出的治国理政很多观点很有见地。”
“给了儿臣一些新的启发和思考。”
“但正如父皇所言，它行事也有一些放浪形骸，随心所欲。”
“说话做事儿的顾忌少，胆子挺大的……”
朱标说完，定睛看了看朱元璋。
“嗯……我儿好见地。”
“这个燕南飞，此前就因为行事轻浮被太医院除名。”
“还敢当街辱骂院判，并对着太医院大门撒尿，成何体统，哪有儒家学子风范。”
“父皇提到燕南飞没有儒家学子风范，儿臣深以为然。”
“儿臣曾和燕南飞交流过，他只对世事和医术之道有浓厚的兴趣，并未系统性的学习过儒学经典，因此才做事大胆，毫无规矩。”
“儿臣非常赞同父皇的以儒治国的理念，儿自幼随大学士宋濂先生研习儒学，儒学门派讲究的是尊崇礼教，三纲五常，为什么历朝历代都能被奉为经典，传颂学习。”
“儿曾和老师宋濂先生深入探讨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答案是：儒学的本质是统治之学。”
“哦？何以见得呀？”
看着儿子朱标侃侃而谈，朱元璋半躺半卧，听得饶有兴味。
朱元璋作为大明的开国之君，他从小家农民出身，因贫失学。
他的学习经历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
一是在皇觉寺打工要饭那几年借着佛经学了几个字，和一些佛学文化，算是了个学前班。
二是后来参军当兵之后，军中有一些文人和有识之士，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蝴蝶找花朵，久而久之他也开拓了见闻，看了更多的书，认识了更多的字，算是了个小学。
三是发达之后，当了大帅，尤其是开国登基了之后，他常常因为自己农民出生而感觉到自卑，有了实力便请了许多文人大牛来讲学，彰显自己的身份，但总归朱元璋底子薄，根基差，学术方面起点太低，当了几十年皇帝，勉强算混个初中水平。
但自己的儿子朱标不一样，朱元璋欣喜的发现，经过自己的精心培养，儿子现在的水平远远超过了自己。
肯定能达到大学水平，这谈吐，这想法，已经远超自己儿时凤阳老家的饱学进士们。
从自己爹朱五四往，朱家至少五代贫农。
且不说身份地位的改变，单说学习知识，标儿等一干儿子算是改换了门楣了。
等朱标登了基，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布衣天子、要饭皇了。
朱元璋感到非常欣慰，如果他爹朱五四泉下有知，棺材板肯定都乐开了。
朱元璋示意朱标继续说。
“儒家是统治者讲给平民百姓的统治者，举个例子，三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纲是什么，是一种基本遵循，也就是说儿子要听罢了，大臣要听皇的，妻子要听丈夫的。”
“三纲其实就是一种道，什么是道呢，道是万物和人都应遵从的自然和社会规律。”
“五常：仁、义、礼、智、信，要求人人做君子，要有这五种德行。”
“三纲和五常组合在一起，就产生了道德。”
燕南飞曾跟儿臣讲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法律是最低的道德，道德是最高的法律。”
“父皇您主持制定的大明律，何尝不是从儒家的三纲五常里提炼的最低道德呢。”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大明律和儒家学说都是咱们皇家的治国工具。”
朱元璋面带微笑，一个劲儿的点头示意，鼓励朱标说下去。
“但儿臣以为，法律和道德也有区别，比如说您提到的，燕南飞大闹太医院，辱骂长官，当街撒尿，这些并不违反大明律。”
“大明律里没有一条说他不能做这些。”
燕医官还和儿臣提过一句话：“法无禁止即可为。”
“因此我认为他的行为没有违反法律，就是没有触碰道德的底线。”
“既然儒家学说，只是咱们的治国工具，工具嘛，还要看拿在手里的人怎么用，所以我们作为统治者，对于社会普通大众，自然要施以儒家的教化，要求他们按照规矩行事，稳住我大明社会基本盘。”
“但对于燕南飞这种有特殊才能的人，是不是可以不拘一格一些，父皇您也对儿臣讲过，用人要用长处，就像您之前，纵马天下时，知道蓝玉善于守城，特意安排他守洪都，才有了他血战洪都一战成名的精彩表现。”
“您知道我的岳父常玉春善于攻坚，才有了他围困吴城，活捉张世诚的定鼎功劳。”
“儿臣也曾想过，可能恰恰正是因为燕南飞没有学过儒学，他才得以在医学有所建树。”
“噢？此话怎讲？”朱元璋面露疑问。
朱标端起青花瓷杯子，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您想啊父皇，如果他是一个虔诚的儒家信徒，那他势必要遵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训言，他敢用剃头开颅放血疗法吗？”
“如果他不敢，儿臣现在是不是和父皇天人两隔了……”
朱标的这段说辞，彻底折服了朱元璋。
朱元璋万万没想到，原本以为是燕南飞最大的缺点，被朱标这一说，反而成了他最大的优点，真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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