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张继之还没被押送到京城，另外两样东西先到了。
杨毅朝的时候看到这两样东西，差点没憋住当场笑出声来。
花红柳绿的，各色式样的伞挂在一个大屏风。
万民伞！
万民伞呐！
另一个又大又长的纸写满了名字。
请愿书！
请愿书呐！
万民伞比较好理解，地方官员离任的时候，百姓为了表示挽留，通常流行就是送万民伞，意思是说这个即将离任的官员，日常就像一把伞一样护佑这一方老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杨毅看那个屏风，估摸着大约一百来把的样子。
如果不是挂不下，估计这些官还真敢弄一万把伞出来。
虽说万民伞实际只有一拜多把伞，可请愿书不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仿佛向朱棣表示，这张继之真是个好官呐，皇你可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那么，小人杨毅自然得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皇，臣年幼时，家境贫寒，每多与百姓交流......”
说了几句，杨毅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来这些古文，打定主意以后好好读书，现在还是用口语说话比较好。
“嗨，那百姓真能这么团结咯？臣估摸着，那肯定是有人组织的，是谁嘛，现在还不好说，但肯定有问题！”
朱棣听他那大白话，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他倒是没怀疑杨毅没学问，他想的是杨毅怕自己听不懂那些话，所以才说的这么通俗易懂。
可他朱棣也是个文化人呐，改天得私下跟他谈谈，改变一下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对他的看法。
“俺去北平之前，层被皇考要求，去凤阳住了几年。咳咳。”
朱棣一开口，习惯性的自称俺，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这才继续开口：
“哼，民间细事，无不究知！”
“是，皇圣明！”
杨毅见朱棣知道这些弯弯绕，便不多说了。
得益于辈子在基层工作过的经历，杨毅十分明白，当官的对百姓来说太遥远了，何况是张继之这样的地方最高官。
估计很多百姓都知道这个最高管叫什么名字。
“咳。”
在朝堂一直隐身的梅殷这时却站了出来，走到御前开始说话：
“皇，张继之或许贪污，且不说其忠心与能力，还爱民如子，深得百姓喜爱，不然，百姓为何要求替张继之清偿亏空。”
朱棣早就看梅殷不顺眼了，可为了执政初期的稳定，才封了对方一个荣国公，此时见他出来说话，朱棣连个笑容都懒得给。
“亏空之员未必爱民，况百姓贫富不等，断无集体情愿代赔之理。”
朱棣有些生气，这些官场小伎俩他不是不知道，他早年还是燕王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他将来会做皇帝，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他自己甚至还有些时候跟着地方官员，一起整花活儿给他老爹看呢。
“顺便让锦衣卫去济南给朕好好查查，看有没有不法之徒，朕怀疑有人强迫百姓签请愿书！”
“兹事重大，震直啊，朕命你与户部尚书王钝分巡山西、河南、陕西、山东等地。”
王钝和严子敏一同站出来领旨。
大臣们听后心中凛然。
表面看，真么安排倒是合理。
严子敏曾经在建文时期督饷山东，对山东比较熟悉。
王钝呢，曾任浙江左布政使，又在礼部和户部都当过官儿，居官廉洁，办事谨慎那是出了名的。
可两人都有一个特点，都是三朝元老！
他们都在建文帝朱允炆手底下当过官，又都不是最早依附于朱棣的那批人。
而且皇帝让他们分巡各地，那也没说啥时候回来啊。
你王钝走了，户部尚书得有人当吧，你严子敏走了，工部呢？
等你们不知道猴年马月回来，尚书的位置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填满了。
皇帝这是在利用这个事情做文章，顺手把一些自己看不顺眼的大臣丢出去。
官员们都在揣摩皇帝的心意，一些建文旧臣心中惶然。
那么杨毅在干什么。
杨毅完全没去想这些细节，而是反复思考梅殷为什么会站出来帮张继之说话。
难道他不知道皇帝不喜欢他吗？
他还要力保张继之，这是为什么。
“我特么，原来这狗贼当过山东学政！”
杨毅这才回忆起来，在洪武年间，梅殷曾任山东学政，并且效果不错，人们评价他“堪为儒宗”。
由于年代久远，梅殷在杨毅心里的身份一直就是驸马，和荣国公，以及草包。
竟然想了这么久才回忆起来这人以前在山东任过事。
那么他跟山东布政使之间有没有关系就很容易查了。
不过已经不需要查了，杨毅当初在家里吃火锅的时候，曾因为会考府正捞到一条大鱼而休息，那条大鱼便是张继之。
结果梅殷大早就过来家门口叫骂，显然是有人通知了他，自己要查张继之的事情。
对方门应该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要求自己停止查张继之。
想明白这一切，杨毅心中豁达了，不然连为什么跟别人作对都不明白，有点没头没脑的。
下了朝。
官员们没急着走，先是讲王钝和严子敏道贺。
虽然都知道这次去分巡各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知道这是朱棣在排斥他们，但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两人客气的拱手回礼。
“子敏兄啊，这次还请你多多提点才是啊。”
王钝也向即将同行的严子敏客气几句。
“不，不不不，皇今天直呼我字，你们听到皇叫我什么了吗？”严子敏环顾四周众人。
不等众人说话，严子敏便道：“震直啊！”
“皇唤我震直，我决定了，从此以字为名，从今往后，我就叫严震直了！”
“......恭喜，恭喜......”
杨毅表情略显古怪，他以前看历史的时候，唐朝有个千金公主，七十岁的年纪改姓武，并且认武则天为母亲，她本来是武则天的姑妈。
眼下这个严子敏改名严震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追缴亏空自此之后，阻力应该要小很多了，百官应该都意识到了皇帝的态度。
这些天，官员们先是请求皇帝将亏空官员革职留任，其次说名声不错，最后又说百姓愿意帮忙补齐亏空，但都被朱棣一一驳回，想来应该不会再有人在这面搞鬼了。
杨毅也以为差不多告一段落，准备找朱棣要份其他差事。
可几天后，一则消息传来，朝堂又争吵起来......
PS：朱棣对于官员任免，以及改名字什么的，都是历史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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