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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正式演出(4K二合一)

“姐姐,你就是我爸爸的司对吗?”

音乐厅后台的排练室传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位披着棕色卷发,年纪约莫四五岁,脸颊胖都都的小女孩右手持着琴弓,颈正架着一把1/4尺寸的小提琴。

尽管是儿童琴,但尺寸规格对她来说还是大了一点,和她身高的反差让眼前场景显得颇为有趣。

她未拉动弓弦,而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

一袭白色晚礼服的希兰蹲在这位小不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后柔柔笑道:“我不是指挥,你应该去问门口那位大哥哥。”

小女孩顺着希兰指的方向往排练室门外望去。

此时临近台,排练室中待着的乐手有人在三三两两聊天,有人在来回紧张踱步,有人在分头练习片段,音乐声略有嘈杂。

另一部分同学们回到了各演员休息室做最后的休整,大家都在等待集合的信号响起。

“所以,治病的非凡药剂是奥尔佳夫人找后门关系从特巡厅内部开到的”身穿黑色燕尾服,怀抱厚乐谱本的范宁倚墙而立。

他的面前站着助理指挥卡普仑,还有一位年纪三十左右,气质装容得体,同时带着温婉和忧愁的女性。

她回应道:“嗯,层层牵线搭桥花了300磅,有个仪式花了200磅,此外按服药用量算的话,每个月额外约需50磅,在家庭年度开销中算是占比较大的支出,但尚处在可承受范围,至少官方这种神秘药剂的确有效,无论是在提高生活质量,还是延续生存时长”

卡普仑自嘲耸肩,接过话茬:“不然的话去年活不过三个月,现在来看,或许它真的能给我两年时间。”

这是范宁第一次见到卡普仑全家提欧来恩典型的殷实中产家庭其妻子奥尔佳同样来自圣塔兰堡的金融界,两人在帝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小庭院和私人马车,他们婚后育有快满五岁的女儿小艾琳,在去年白血病的变故到来前,有想过再要第二个孩子。

绝大多数人到来的或即将面临的死亡,都是无言以对的,恶作剧式的,没有额外缘由或额外意义的,两世的范宁都确信这一点,且同样包括那些他接触过的具备高贵艺术人格的人。

官方非凡组织的秘仪及治疗手段是最优解,且已被实证有效,哪怕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当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有知者所擅长的“隐知”及“灵感”或能制造药效更好的非凡之物,但从来就不能让人的身体直接免于病患之虞,除非是那极少数已得到本质改变的人。

“尽管前天就已得知,但还是感到十分遗憾,你或许该多休息休息。”范宁看着眼前因演出在即,情绪兴奋高涨的卡普仑,不由叹息一声。

“两位指挥先生,这个片段的气息,最后到底是调整为以1个小节为单元还是2个小节?抱歉,我又混淆了。”一位吹单黄管的男生凑了来,在范宁眼神示意下,卡普仑接过他手中的分谱。

“2个小节,我早向整个木管组解释了原因”卡普仑回答完后,又不厌其烦地开始了耐心解释,并辅以挥手哼唱示意。

“他昨天几乎整夜没睡”奥尔佳望了自己丈夫一眼,再看向门里边的小女儿,“前半夜不停地告诉我们,他新任职的交响乐团有几首作品马要演了,在帝国最好的音乐厅之一,到时候我们会和两千多名听众一起听到,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的排练过程中有他的参与,他初步克服了畏惧,在排练场合带领同学们打磨了很多细节,这说明他之前学的东西有用等我们都睡了,他又开始在总谱勾出一些明天准备检查或强调的片段”

“我理解并支持卡普仑的事业,以前或现在。”她缓缓说道,“其实不管从何种意义说,过去的一年都是他最不幸的一年,可却又是他过得最纯粹最满足的一年”

走道响起单黄管和长笛此起彼伏的二重旋律。

范宁沉默着看了一阵口中哼唱着旋律,并用饱满的手势为两位同学做演奏提示的卡普仑,低声开口道:“这次演出回去后,我让他跟我学一段时间指挥。”

“你不是指挥?那你是什么?”门里边,卡普仑的女儿艾琳继续好奇问向蹲在自己前面的少女。

希兰笑着指了指她架在颈的小提琴:“我跟你一样呀。”

“我知道!”小女孩继续奶声奶气道,“海报写有希兰姐姐的名字!可为什么,拉小提琴就会让乐队所有人也都听你的?它练好后可以当指挥用吗?”

希兰耐心地用简单的语言告诉她:“在很早以前的时候,乐队里小提琴拉得最好的那个人,就是乐队的指挥,后来我们写的曲子越来越难了,就有了专门的指挥了,但小提琴拉得最好的那个人,还是第二重要的位置,他需要带领乐队一起合作。”

艾琳在思考中眼珠滴熘熘转了几圈:“那姐姐你看,我现在有希望在乐队里排第二名吗?”

她拉动弓弦,奏响了那把明明只有1/4尺寸,却感觉比她整个人还大一号的小提琴。

这是迈耶尔大师早年创作的一首耳熟能详的库朗特舞曲,充满童真又诙谐的旋律被这个小不点女孩拉出,顿弓、跳弓、换把、揉弦、跨三根弦或四根弦的和弦,一系列要素展现得有模有样,附近十来位同学颇觉有趣地凑了过来。

不知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还是接下来这段速度有点快,把位有点高,艾琳按弦和运弓的双手一时间错位,出来了几个有点滑稽的音。

她仍然特别自信地往下继续,但由于一时失误又有些忘谱,试探性地拉出几个音,感觉好像都不对,乌熘熘的眼珠转动着做思考状。

看着这个披着一头棕发的小不点认真的样子,同学们微微笑了起来,不是嘲笑,而是觉得有趣且带着鼓励。

“来,你跟着姐姐一起,s用弦三把位的1指。”希兰也站起身,从旁边拿起自己的琴,刻意稍稍放慢速度,从她断掉的地方开始。

一束如阳光般明朗纯净的旋律飘荡在排练厅,回想起来的艾琳赶紧跟。

下一刻,富有弹性的大提琴三拍子拨弦声响起,在演奏席休息的罗尹笑盈盈地看着小女孩,琴弓放在一边,用手指拨响了自己的琴。

紧接着,两位中提琴同学奏响了带附点的伴奏音型,先前提问的单黄管手和长笛手也吹出对比的旋律片段,最后是大管和圆号加入的和弦支撑,以及长号戏谑的装饰音。

范宁和卡普仑夫妇不知什么时候已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出神。

听着大家和艾琳合力奏响的“小乐队版”库朗特舞曲,范宁突然觉得自己重温了某种最初对音乐的感动,他心底的阴霾被温暖一寸一寸地驱散了,至少是暂时地回归了演出前应有的状态。

“真好。”范宁喃喃出声,像普通听众一样合着节奏轻轻拍起手来。

舞曲结束,小女孩脖颈仍然夹着琴,脸却露出了“哇塞”的表情,双手连带着弓子一起捂住了自己的嘴。

“铛铛铛”

第二次钟声敲响,离演出还剩五分钟,同学们开始排队集合。

“走,宝贝,我们去听演出了。”已圆满完成自己助理任务的卡普仑哈哈一笑,走过去将艾琳抱了起来,“快把你的琴递给妈妈,让她帮你保管。”

小女孩一直被举到半空时,都仍旧抓着琴和弓,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直到乐器被奥尔佳收走,才出声问道:“刚刚是我带领的吗?”

卡普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笑道:“是的小宝贝,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看到你当乐队首席了,现在我们先去听希兰姐姐的小提琴协奏曲。”

“在哪里可以听到?”

“你看,那里有个小门,我们悄悄绕到一楼听众区,你要记住在别人演奏时不能说话。”奥尔佳向女儿比了个“嘘”的手势。

另外一边,通向舞台的演出通道已打开一道门缝,同学们站立等候的阵列中,有一位“重量级”的大号手身体在发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分外紧张”

旁边拎圆号的男生声音也有些软:“我也是,可是你去年不是已过场了?你紧张什么?”

“去年我们没收听众这么多钱啊。”大号手抹了把汗。

“收这么多钱,难道不应该想想就兴奋吗?”抱着女儿路过的卡普仑开了一句玩笑,伴随着小女孩一声奶声奶气的“加油”,人群中终于传出放松的笑声。

交响大厅金碧辉煌,唱片公司的现场录音设备早已就位。

装容正式的乐手们从侧方逐一走入舞台,站到各自的位置处,座无虚席的听众席,开始传来欢迎的掌声。

等大家各就各位后,接下来持琴的希兰款款走舞台,她身着一身纯白色的晚礼服,褐色长发松松地挽起,细腻光滑的小肩膀在灯光下莹然而皎洁,向听众盈盈行礼的眼里带着纯净的笑意。

听众们用更加热烈激昂的掌声,表达着对这位乐团首席美好的初印象。

“这就是海报和曲目单的那位小提琴家吗?”

“她看起来好年轻啊!”

“她真的好好看,希兰科纳尔以后的演出我追定了,虽然不知道技艺如何,但确信她只要拿着琴就很赏心悦目。”

“我想我找到作曲家将那首协奏曲题献给她的理由了。“

尽管台下无人发出掌声之外的声音,但大家已经因希兰的出场而内心激烈翻腾了起来。

希兰站在指挥台边,带领大家完成了音准校对,随后站立回小提琴首席的位置。

钟声行进到八点整,身穿黑色燕尾服,怀抱乐谱本的范宁入场,由于之前希兰的形象过于惹人喜爱,这一次指挥收获的掌声堪堪齐平。

范宁的步伐稍快,带着年轻人的活力向各方听众抬手致意,乐手们目光跟随着他而移动,希兰也朝他而笑。

范宁前同希兰握手,以表达对整个乐团的尊重。

随后他登指挥台,放稳乐谱,在翻页的同时大家齐刷刷坐下,零散的几声听众咳嗽声传出后,交响大厅内逐渐也变得鸦雀无声。

指挥棒提起,范宁的眼神在各声部间扫视,待大家将呼吸状态调整到一致后,轻轻起拍。

一支如歌的行板在三拍子的中速律动下徐徐奏出,正是斯韦林克交响诗来毕奇的夏夜。

范宁不急不绪地做着引导和提示,呈示部充盈着梦幻般的木管音响,以及动人而悠长的弦乐旋律,一切似荡漾着丝丝甜意的夏夜街景。而象征暴风雨的中段则被处理得干净利落,弦乐不安的震音,定音鼓滚奏的片段,铜管嘶吼般的短促和弦…一波又一波的音浪响彻大厅,让听众仿佛被置于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孤帆。

“50年了”80多岁高龄的斯韦林克大师就在台下,听着这部自己年轻时代的交响诗被奏响,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支学生乐团在范宁指挥手中发挥出了远超天花被的水平,尽管和一流职业乐团比仍有差距,但我确信这会是我最喜欢的版本之一,它的演绎需要少年感。”

一首十多分钟的开场曲把乐手和听众的状态都调动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小提琴的阵列做了微调,乐手们往前挪了一位,切换到独奏家身份的希兰则起身站到了范宁侧边。

“一次是个性张扬的浪漫主义前卫作品第一交响曲,一次则是中古遗风的宏伟键盘作品,如果这次学院派风格的管弦乐新作他依然能完美呈现,那将他的格判定为锻狮再无任何争议。”席林斯大师同样凝望着舞台。

范宁向希兰递去一个带笑意的眼神,在这位小提琴独奏家示意已准备好后,他微微低头,右手下打出两个预备拍。

听众们屏息以待,那首仅听到电台开头,让人日思夜想的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终于可以听到完整的现场了。

它的开头并不靠气势磅礴或冗长的序奏来宣示伟大,而是似梦幻的诗歌般娓娓道来。

仅仅是两个小节,弦乐组朦胧的半分解和弦,以及下方海浪般深沉的低音拨奏,瞬间就将听众带入幸福与感伤并存的氛围。

在此背景下,希兰的手指揉动弦,运弓奏出一支典雅忧愁的旋律。

“这条高贵的主题终于来了…”

如电流般发麻的感觉,再度从两千多名听众的皮肤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