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玄幻奇幻 > 汴京小医娘 > 第413章 茶寮听书人

“噗!”

看小报说得绘声绘色,辛夷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显然,这是皇城司干涉了小报的内容。

原剧情发展到这里,本来是用狄青所受的羞辱来刺激傅九衢,促使他的黑化和疯狂。

但目前来看,傅九衢因为听信她的忠告,清醒且冷静,并没有因为寿命将尽加之狄青所遇不公而疯狂杀戮,报复于人。

这样的广陵郡王,黑是不可能再黑了,但他这般行事,大概白也白不了……

趁着天光大好,辛夷换轻便的衣裳,戴一顶轻纱小帽,带着杏圆和桃玉就要出门

不料,让高明楼给截住了。

“你又要去哪里?”

高明楼看了看她身边的丫头。

“绿萼和红豆呢?”

杏圆道:“绿萼姐姐和红豆妹妹昨夜值守,一昼未睡,姑娘让她在房里补眠……”

“我没问你。”高明楼声音冷漠,那尖锐的视线看得杏圆后背不由发麻。

她低下头去,不再吱声。

辛夷也是紧张地后退一步,状若害怕的样子。

“哥哥,你不要骂杏圆,不关她的事,是我让红豆和绿萼多睡一会儿的。她们两个成日守着我,着实受累,昨夜更是眼都未合……”

“做下人的,本该如此。”高明楼打断她,视线扫过她煞白的小脸,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婚期将近,不要再往外跑了。”

“是。”辛夷往后面退两步。

见她要转身,高明楼突然又道:“听人说,你这个丫头隔三差五往外跑,都带什么回来了?”

辛夷肩膀一僵,似乎是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高明楼走近,“是吗?”

辛夷低低嗯声,不看他。

高明楼朝杏圆勾了勾手指,“你来说……”

杏圆看看辛夷,紧张地抠手心,“婢子,婢子不敢。”

“我来说吧。”辛夷早有准备,故作小意地道:“是,是小报。得闻汴京小报有许多趣事,我便让杏圆多买一些回来,读给我听……”

她声音越发地低弱:“这驿馆里的日子,着实无趣极了。”

高明楼:“你不是教会她们打叶子牌吗?”

辛夷微微一笑,“哪里是我教的,那是她们在药坊里跟安娘子她们学来的。”

高明楼的话句句都是试探,辛夷应对自如,他终是说不出什么了。

“想出去就出去吧,天黑前必须回驿馆。”

辛夷大喜,“是。谢谢哥哥。”

高明楼很难去想象一个瞎子的生活,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一颗心跟着沉沉浮浮。平静地站了半晌,侧脸叫来侍卫。

“贵子,找两个人跟着姑娘。”

“属下明白。”

出了驿馆,辛夷坐在驴车悠哉悠哉往集市走,哪里人多哪里人热闹,她们就往哪里去。

最后,驴车停在茶寮门口。

辛夷道:“扶我下去。”

杏圆撩开帘子,“姑娘要做什么?”

辛夷微笑:“听书。”

这座茶肆离马行街不远,叫香壶小筑,名气很大,大热天的也人声鼎沸。

屋外支着凉棚,炉子烧着水,小二哥看到三个小姑娘,殷勤地迎了出来。

“客倌,里面请!”

女子来茶肆酒楼并不罕见,辛夷并没有引人注意。

茶楼里,说书人尚未开始,一个艺伎正抱着琵琶弹唱晏殊的拂霓裳。

“银簧调脆管,琼柱拨清弦。捧觥船。一声声、齐唱太平年……”

文人才子喜欢饮茶谈诗,在茶楼里消费的不仅仅是茶钱,还要支付“点花茶”的赏钱,少不得有些公子哥儿在这里看哪个唱曲的艺伎,从而一掷千金,和和美美……

总归,汴京城是一个处处有乐子的地方。

辛夷没有像别的女眷一般坐去帘后,而是径直在大堂坐下。

一曲罢,说书人场。

是个眉清目秀的小老头,长须白面,羽扇纶巾,先讲了一个带点颜色的荤段,接着便说到了张家的事。

“话说,汴河边有一张姓人家,世代务农,家贫多累,但户无贤妇,宅有奸夫,难行善事,几无人状,为乡邻所不喜。嘿,说来也是异怪,在这一代,张家竟出了一个行武子弟,一朝登科,从此鱼跃龙门……”

说书人抑扬顿挫,说得很是得趣。

辛夷让小二哥了些果点,津津有味地吃着。

听堂一阵阵喝彩。

“……老张家出了这么一个武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造化。俗话说得好,一人在朝,百人缓带,这老张家从此那是鸡犬升天,住大宅娶新人,好不快活。可俗话又说了,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砰!

辛夷正听得兴起,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门口原本放着几个烧水的炉子,小二哥们便从那里取了茶壶来回添水,这说书先生正讲到关键处,炉子突然被人踢翻,在地滚出丈余。

大热的天,火炭倾覆,热浪四溢,那火星溅出来飞凉棚,惹来人群里惊呼阵阵。

“哪个不长眼的跑到香壶小筑来撒野……”

汴京有点名气的茶楼酒肆,背后大多都有官宦商贾或大人物在撑腰,要不然早让人把堂子给掀了。

因此,小二的见到这等狂徒,也是凶横得紧……

换平常,纵有几个醉酒的家伙撒撒野,被小二哥一吼,也就怂了。

可今日不同,小二声音未落,眼睛便瞪大了,像是见鬼般盯着从天而降的张巡和一群禁军,火炭也不管了,转头便往店里躲。

待到钻入人群才敢出来吆喝。

“你,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损毁民财,这是要造反吗?”

张巡站在凉棚下,眸子里是冰冷的寒意。

“来人,将这个拨弄是非,毁谤朝政命官的说书先生给本官押下,带到开封府问罪。”

说书人与茶寮是有契书的,相当于是茶寮的雇佣。这个姓王的说书先生因为段子多,换代快,跟得时事和潮流,很得汴京百姓喜欢,听者丛多,本就是香壶小筑的摇钱树,掌柜的哪会轻易让他逮人……

“干什么,干什么?”

掌柜的比起小二来,底气更足了几分。

他走到门前,朝张巡拱手。

“敢问这位大人,是哪里的差使?为了何事劳师动众,要抓我们的人?”

张巡冷笑,不同他解释,招呼禁军,“将掌柜的一并羁拿,押送开封府。”

一群禁军蜂拥而,掌柜的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有何凭证?可执有朝廷羁拿券书……”

张巡冷着脸,一言不发,一概不理。

所谓秀才遇到兵,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掌柜自衬无罪,朝中有人,倒也不挣扎,嘴说“那草民便陪大人去开封府走一趟”,眼风却拼命朝小二哥扫过去,示意他快去找人。

茶寮里嘈杂一片。

说书先生早已白了脸。

但没有人认出那个就是张巡,说书人嘴里的张家后生。

张家人做出这种事情,张巡自然也没有颜面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

辛夷看半晌,慢吞吞地扶着杏圆的手,站了起来。

“桃玉,杏圆,我们回去吧。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威风,偏不许百姓听点笑话……”

杏圆低低笑一声,状若耳语,实则大声。

“姑娘,是张枢直张大人。”

嗡的一声

茶寮里登时炸开了锅。

皇城脚下,大白天光,听书的百姓并没有那么怕黑脸张大人。

“听说张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立功名,有高义……原来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可不正是?王先生并不曾讲他半分错处,还夸他叨天之幸,定是结了不少善缘,方能有所成就。”

“家人不善,非他不善………张大人怎会是这等公寻私仇之人?”

“小香楼的事情,人尽皆知,哪里抵赖得了?如何能说王先生拨弄是非,毁谤朝政命官?”

在这汴京城里,小报横飞,哪个达官贵人没有被百姓私底下戳过脊梁骨?但贵人自有贵人的肚量,少有人如此计较。

张巡此举,让人觉得着实不得台面。

尤其当面被人顶穿身份,更是狼狈而尴尬。

他满脸青白不匀,双眼冷飕飕地朝辛夷看过去。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郡王妃在此……”

声音未落,他大步迈过火炭,径直朝辛夷走近,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脸,一双黑眸难掩复杂的光芒。

“敢问,张某可曾得罪过郡王妃?”

傅九衢:唉,张兄,你这作派终究是不得台面,被百姓说三道四而已,听听便过了。

张巡:你少做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们合起伙来整我,说我的不是

傅九衢:……整你是整你,没合伙。

辛夷:你可闭嘴吧,你被人说得还少吗?劝慰起别人来了。

傅九衢:十一妹此言差矣,我这不叫劝慰,叫“伤口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