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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入幻宫伴读拜师尊

耀雪殿中,嘉君接见幻族使臣,使臣传硕帝谕,硕帝以伴读为由,从各族大姓中选取嫡出子弟入皇宫为徒,与诸皇子拜之同门。那是御师与硕帝亲拟的名单,面所写的名字有一大半都是出自子车氏的。包括世子在内,子车轻耀这一辈几乎被挑了个遍,却独独少了子车氢彦。氢彦小些是事实,但也不过就是小了一年而已。子车清尘也小些,刚满三岁,他比氢彦大不了几个月,可他身为世子却依旧名在其列。并没有什么别的缘故,或许只因为他是嫡出。

嫡庶之分与仙界同生,或者,在仙界存在之前就已经诞生了。据使臣所言,那位御师是姓乌的。若是时间往回调几年,这个姓氏是人人提之敬畏的,是属于叁尊天神族皇族的。如今,哪怕叁尊天神族已灭亡了,但毕竟不过几年而已,这姓氏的威慑力还是在的。那位御师似乎是叁尊天神族的嫡出公主,于战乱中幸存。硕帝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特备以厚礼多次登门造访,邀其入宫。

狐秋犀那时候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她牵着母亲的手了幻族派来的马车,又将头从窗子探出来望向父亲。父亲依旧慈爱地冲她笑,狐秋犀也同样回一个灿烂的笑容。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场面如此和谐安定,殊不知,此处一别竟是无期。

子车呡嘉确有些于心不忍,可迫于幻族权势,只得照硕帝与御师的意思办。

乌语鸿高坐于殿中受众人的拜师礼,他们之中最小的刚满三岁,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用稚气未脱的声音唤出声“师尊”。

钟离氏诸皇子拜师要比同门旁人都早些,故而为各位的师兄,但他们大多都是早先便认识的,私下便按照年纪称兄道弟。乌语鸿有所耳闻,便索性将师门排位撤去。

子车氢彦去不得幻宫又没胆量在父王面前放肆,只得赖在母妃宫里哭闹。贵妃独有这么一个儿子,虽年幼便被母亲寄予厚望,却也是在无尽宠溺中成长的。贵妃也无旁的法子,单因这么个庶出的身份,子车氢彦便无法拜到天神族公主的门下。贵妃倒也不怨那位公主只收嫡出弟子,只去怨道祠与蛇母,疏忽之下竟留她活到今日。

为此,贵妃特地去求了子车冷御,子车冷御也允了贵妃,来年子车氢彦生辰时,必寻尽仙界为他择一位良师。说是寻尽仙界,其实二人心中早已有了人选。抛去权力不谈,巫马戴仇是个不错的选择。贵妃与他共事多年,他功底不浅,且能引导氢彦走贵妃想让他走的路。

作为同门唯一一位官家公子,乔越笙并不觉得子车能入幻宫伴读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恰恰相反面对那些来自各个种族的王室嫡出,等待他的是无尽的自卑与压力。于他而言,同门师兄皆身处万人之,那是乔越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皇宫之中,出身的差异迫使他主动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带着那些条条框框的君臣之礼生活下去。

论天分他不及师兄,论法器又比不得皇室,只凭着一门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被师尊看中。

御花园的樱花探出墙来,飘落在乔越笙肩头。清香扰乱了他的思绪,再回过神时,乔越笙已漫步于那樱花之间。这片宁静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哭喊所打破,他闻声寻去,四下无人,唯有湖中残留的水波与水面漂浮着的披帛,乔越笙曾在公主的画像中见过那披帛。父亲曾严令他铭记于心的君臣之道在脑海中一直反复催促他跳下去救公主,但这却影响了他本身的判断,使他忽略了自己不识水性的事实。

钟离怿淖并不是幻族纯血,她是有一半暗黑族血统的。暗黑族即为妖,各式各样的妖。自仙界创立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法力的强化与血统的混杂使他们生而为人形。但纵然如此也依旧能幻化为原本物种,也还带着些祖的习性。或嗜血,或翱翔,或登高,不同于他族孩童的乖巧懂事,大多数暗黑族人幼时都是相当顽劣的,他们更加擅长在野性中提升自己。钟离怿淖甩开乳母偷偷爬到树去,原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恰好枝头停了只蝴蝶在花。钟离怿淖扑去,却忘了自己此刻是人形,细小的枝头丝毫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故而跌落下去,正落进湖中。钟离怿淖的母亲姓姚,那是暗黑族乌圆于归的姓氏,“乌圆”即猫,乌圆于归是属于灵猫的家族,猫本惧水,故而门中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习不得水性,何况是个小孩子。

幸而乔越笙来的早,公主还有些许意识。宫中的湖并不是天然的,却不知为何挖了很深,乔越笙扶着水下的岩壁下去,可惜手太短拉不到公主,公主也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乔越笙只得双腿施力于岩壁将自己送出去托住逐渐下沉的公主,再用尽浑身力气将她推向水面,而自己却因失去了支撑而逐渐下沉。

乔越笙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当拼命挣扎却起不到任何作用时,当求生的意志无济于事时,心中所余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所感知到的只有在水中愈渐强烈的窒息。

随着眼前一道光亮起,乔越笙的视线与意识逐渐清晰,甚至能在水中呼吸了。他正被护在一个由仙气组成的球形结界中,结界替他将湖水隔开,而仙气的来源是身侧的子车青闫。师兄没有任何防护,就那么在水中肆意游动着。乔越笙顺着师兄漂在水中的衣带往下望去,所看到的竟是一条细长的蓝色鱼尾。师兄的腰亮着一个深蓝色的图腾,那是种大海般的颜色。他在书读到过,那是泉客族的图腾。

乔越笙是幻族纯血,只在砚州城长大,他从未见过海洋,也从未见过泉客族人。

看到公主蜷缩在匆忙赶来的乳母的怀中,乔越笙才松下一口气。乳母恐受责罚,只匆忙道谢几句便带公主离去了。趁着乳母转身,公主朝乔越笙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乔越笙所见到最美的笑容。就连这那盛开满园的盎然春色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乔越笙不知在原地愣了多久才记起自己须得行礼,正屈膝欲跪却被子车青闫拦下,方才的鱼尾又变回了原本的双腿。青闫笑道:“你我既师出同门,兄弟间又何必行此大礼。”乔越笙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附和。眼前平易近人的王子与校场那个大杀四方的少年判若两人。

“家妹年幼顽劣,拖累亦鸣师弟了,在此我便代家妹致歉。”说着便拱手向他行礼。乔越笙见此连忙拦下,他可受不起三皇子殿下的礼,情急之下便又用回了遵礼数的称呼:“殿下如此便是折煞草民了。”

“春日里寒意尚存,师弟还是早些回去换身衣裳的好,莫要着了风。我与令安兄尚有要事,便先行一步。”钟离屹荀说到“令安兄”时,手想着子车青闫,眼睛看的确实乔越笙,这是在提点他,称呼还是亲近些的好。他们之间的称呼好像都是只有名的,唯独乔越笙是以字或姓氏来称呼同门,偶尔甚至还有敬称之类的。相比之下,乔越笙与他们之间总带着股消不去的距离感。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几乎整个幻宫都在这夜色中沉沉睡去,只有乔越笙还躺在榻辗转反侧睡不安稳。这宫殿白日里金碧辉煌令人羡慕不已,但到了晚,所有烛火熄灭,月光洒下来,若是站在院子里,倒给人种牢笼般的压抑感。

实在无聊,他便披了外衫推开窗子看看月亮。不多时,一阵微凉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想来便是所谓的“春日里寒意尚存”了。他关窗子,转身看到早些时候钟离屹荀差人送来的药,心中涌一股暖意,那是怕他染风寒而特意准备的。他头一次,感觉本该高高在的皇子离他这么近,这么真实。

躺回榻,闭双眼,眼中一幕幕所现出的,便只有白日里的所见,每一帧都是那么清晰,就仿佛此刻正经历着一样。

同钟离怿淖四目相对时的奇妙感觉再次涌心头。只可惜,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她是贵妃娘娘的心头挚爱。世人皆言,钟离怿淖当配予乌语鸿门下那位天才王子。二人一个是皇族庶公主,一个是王族的嫡王子。一个是幻族与暗黑族的混血,一个是穷阴族与泉客族的混血。又都生了副似美玉般无暇的容貌,就连乔越笙都看得出钟离怿淖与子车青闫有多么般配。

乔越笙就这样想着,带着满心的遗憾进入梦境中,梦中所见尽是钟离怿淖的笑容。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