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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公主崩不舍投胎去

子车闵岚知道,父王不会同意她与空吟苏的婚事。多年来,子车冷御一直妄图将自己的女儿嫁予幻族皇太子钟离景硕为正妃。即使自己的女儿比那位皇太子还要年长三四岁。

子车冷御在女儿十七岁这一年便为她备齐了足够丰厚的嫁妆,嫁不得太子嫁予某位皇亲也是好的。可子车闵岚正值青春年少。那时候,金钱与权力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数日后,在父王一次次无休止的劝解与胁迫下,闵岚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子车闵岚与空吟苏约下了子正二刻。她是趁着宫女打瞌睡的空档悄悄溜出去的,似乎是子时初的时间。

她沿着条小路往宫墙方向去,贴着墙经过一间无人居住久不经修葺的老旧殿宇时,竟见窗子里散发出微弱的灯光来。这原不与她相干,她也不想去管这些个宫中琐事。哪料想走过宫门时,却隐约听见父王的声音。

最终还是好奇心打败了恐惧,可子车闵岚并不敢贸然推开那扇门,只是轻轻附耳过去。

“这当真是尊的指示?”

那的确是子车冷御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却很陌生,不像是父王身边的人。

“护法大人,您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那可是幻族。我在族里地位不高您是知道的,若是没有尊的示意,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心思动到幻族头。”那男人等了一会,没等到子车冷御的回复,便又补了一句:“尊的意思是让你试试,不急。”

“不急?”子车冷御此刻竟越来越不相信眼前人所说的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那男人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妥协了:“是,尊闭关,将教里一切都交予了那位护法。至于幻族……能灭便灭,不能也需先打探着。”子车冷御听闻这话,咬牙低声骂了句:“交予她,她算什么东西。”

抛开皇族与王族间本身就存在的实力差距不谈,单单恶意挑起战争这条罪名都够煜枭堂砍他一回头了。子车冷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满心为难,不知当如何抉择,只是口里说着自己实难当此大任之类的话。

子车闵岚心内震惊,慌乱中竟不小心碰倒了摆在门口的瓷瓶。瓷瓶从台子落下来,砸在地四分五裂,那声音惊动了殿中的子车冷御。子车冷御的亲卫同几个黑衣男女从殿中追出来,没几步路便赶了子车闵岚,将她押回子车冷御面前。冷御背着手立在门口,另一位则依旧坐在殿中,脸被面具遮住,见不得真容。那人品着茶,看着他。

子车闵岚从未见过父王这般嘴脸。那是溢出心底的冷漠,面藏不住的。一条长鞭绕她的脖子,用尽全力的反抗竟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精壮的侍卫,他的力气是娇贵公主的好几倍,强烈的窒息感将她笼罩。

随着那人的力气越来越大,子车闵岚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疼痛与窒息。她放弃了,她只求这过程能快些,快些让她解脱。

眼前越来越黑,最终只留下父亲那一方透着万般无情的背影在意识里。

子车冷御吩咐了亲信些什么便转身离去,殿门在眼前关闭,关门声依旧环绕在耳边。门后的子车冷御闭眼睛,颤抖着长舒了一口气。子车闵岚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他虽不忍女儿年纪轻轻就这么离去,可道祠就坐在那里看着,权衡利弊之下,也不得不将她灭口。为了自己日后在尊面前的话语权与地位,牺牲一个孩子倒也算不了什么严重的事。

道祠将军前,拍了拍子车冷御的肩,又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怪不得尊如此器重大人您。”

子车闵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望向月亮,却发现,天根本没有月亮。

一月近尾声,原本是初春的日子,夜空中却没来由得飘起了雪花,或许是天神都在为她悲哀……

子车闵岚走在传说中的黄泉路,听着鬼差讲述转世的规矩。

“无常大人……”

“诶。”那鬼差打断她的话,纠正道:“我可不是无常,我不过是个鬼差而已。这世界只有两个无常,我们的统领。能让无常收魂的可不是一般人。”

子车闵岚本就是不想忘却仇恨,但现在看来,既然自己是对方口中的“一般人”,那若想请他网开一面倒也难。子车闵岚寻遍全身,凑了些值钱的东西递予那鬼差,鬼差倒也见怪不怪,并未多问什么,只抽出个袋子,接过子车闵岚手中之物装起来。子车闵岚见对方收下,开口正想说什么,却被那鬼差制止。对方并没有遵着前面所说的条条规矩带她去领汤,而是直接将她带入那栋建筑里,子车闵岚抬头看牌匾,面写了望乡二字。

穿过摆满药物的架子,丫头挑开锦帘,桌案后面坐着个美艳女人,他们叫她孟婆大人。鬼差将方才的袋子交予孟婆便离去了,只留二人面面相觑。孟婆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子车闵岚本想再次说明缘由,开口却又被孟婆打断。子车闵岚不明所以,在她看不到的层面,孟婆的戾气已化作言语,传到监察御史脑海中。

直到锦帘再次被挑开,这次进来的是个满身富贵的女鬼,丫头们唤她监察御史大人。

“宋大人。”孟婆起身见礼,子车闵岚见了也忙跟着站起来。从孟婆礼仪的高度来看,这位宋大人的品级应比孟婆要高。哪知她也行了个同孟婆一样的礼,唤了声:“大师姐。”

孟婆邀监察御史入坐,又示意子车闵岚坐回去,这才让她开口。

子车闵岚强压着紧张,将死因与意愿一五一十叙述出来。二位大人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只是将东西尽数还给她,叫了个小厮带她去鬼市找地方住下。

那铺子里的鬼收了子车闵岚的首饰,日日三餐少不得予她送去。自她住下,三两日都没个消息,恰好这一餐是那位女掌柜亲自送来,子车闵岚本只是打探打探,谁料二人投机,攀谈起来。

那位女掌柜原本是阳界人类,死去一千多年了。阴司有阴司的制度,她能留下来也是因为这制度,她觉人生苦短,不愿转世。鬼族并非冷血无情,不想失去记忆的,不想转世的,都可以向鬼族申请,纵然过程严苛了些,但终究是有些许机会的。

“这么久没人催你转世,估计是通过了。我跟宋紫菱关系不错,迟缓转世什么的一般都来我这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掌柜正感慨,忽听叩门声,敲门的是个伙计,满脸恭敬,身后站着那位宋大人。掌柜见她来了,相视一笑,又附耳低语几句方才离去。

宋紫菱给她带话来,鬼族感其身世哀惨,助其复仇,特缓之七年。至于为何是七年,宋紫菱并未说明。

掌柜再来时,添了些精致菜品,添了壶酒。那是子车闵岚第一次饮酒,那酒极烈,名为宁阳。她只记住了这个,旁的一概忘却了。那壶酒仿佛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逐渐迷恋宁阳带给她的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一次次醉酒中蜕变,直到她同宋紫菱一样千杯不醉。从长裙换到劲装,在一次次练习中强大。曾经清澈蕴星辰的眼睛里,多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与阴险。这是子车闵岚与子车青闫,本质最大的区别。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被这阴暗的黄泉逐渐染成了那透不进丝毫光芒的黑色。

七年,宋紫菱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这似乎代表着他们是遂了子车闵岚的愿。她希望投胎到本家,方便复仇。她希望再见空吟苏一面,了却遗愿。但后者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子车闵岚坐在镜子前,摆托伙计寻来的胭脂,头一次浓妆艳抹竟是在死后。这比曾经略施粉黛的她更让人欲罢不能,红唇娇艳,衣装绮丽。她带着这美色来到忘川河畔,站在岸边望着河水,鲜红色的水中显出空吟苏的面容,依旧是那么熟悉,却少了些往日的笑容,多了些病态的虚弱,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使他卧床不起。子车闵岚强忍着泪水离去,纵使心疼也无能为力。只是她不再像往日那般娇柔地哭一场了,而是打了壶酒,又醉一回。

宋紫菱眼睁睁看着她蜕变,照这境况下去,她会成为一个比自己更加狠毒冷血的角色。原本,监察御史同大多数暂缓转世的魂魄都没有什么交集,左不过是第一日见一面,转世前见一面。可子车闵岚是个例外,不止因为宋紫菱同情她,更重要的,宋紫菱见她第一面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种想交这个朋友的欲望。宋紫菱不是个热情的性子,关系好些的魂魄除了子车闵岚也就只有那位女掌柜而已。似乎,冥冥之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在促使着二人相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