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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冰痕出酒楼会蛇母

那是砚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蛇母在二楼露台前摆好宴席等着她。这里接待的客人多是高官权臣富商公子乃至皇室王侯。抬眼望去,依旧是熟悉的建筑,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可狐丠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殿下了……

终究是岁月更迭,物是人非。她本是金枝玉叶,而今却飘落枝头……

眼见狐丠芸来了,蛇母抬手命人撤去歌舞,她有事要同狐丠芸讲。

蛇母身后放了一把剑,那是蛇母的法器。那把剑很美,但更多的是熟悉……

蛇母注意到了狐丠芸直勾勾的眼神,便起身取下那把剑来。蛇母取剑回来,狐丠芸的眼神却依旧停留在原地。位置还是那个位置,剑还是那把剑,可剑主早已不是当年的剑主。许多年前,那把剑也曾被放置在那个位置,那里依旧是当年的玉制剑托。

那时候,她还不叫狐丠芸……

狐丠芸反应过来收回目光时,眼眸中已多出几分落寞来。好在蛇母并未注意。

蛇母拂剑柄,出鞘几分。剑身晶莹剔透,纵观仙界绝找不出一件相似的来。

“你可认得此剑。”狐丠芸看着那剑,心中五味杂陈。沉默良久,终冒出句半真半假的话来:“听闻穷阴族有一认主宝剑,见证一份消亡于历史的爱情。却不知此剑何名。”

蛇母摸着剑鞘,看那表情,似乎是一段不错的回忆。“剑名冰痕,那一年,子车乾赐特为我所铸……”

子车乾赐。多熟悉的名字。他生活在穷阴族最强盛的年代。那时候,穷阴族还是皇族,子车乾赐还是皇帝……

“传闻,十余年前此剑曾得一主。”听闻此言,蛇母眉间起了些疑容:“你如何得知。那时候你也才没多大吧?”狐丠芸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了些什么。当年此事的确传得沸沸扬扬,可细想年份,狐丠芸的年龄当时话都说不清又如何知晓此事。

“师门叔母曾任幻族御师之职,此人为叔母门中弟子,似乎名为子车青闫。”蛇母听她说的如此顺畅,心中便起了个猜测,直问道:“他在哪。”

“啊?”蛇母这一问直接让狐丠芸愣在原地不知如何答法,直到蛇母又重复了一次,狐丠芸才吞吞吐吐地来了一句:“你该听说了才是。”

蛇母将那把剑放到桌,抚着剑鞘,道:“冰痕告诉我,那人还活着。”“你不能只信一把剑啊,毕竟史书白纸黑字,事实摆在眼前。”

“他是否活着不也影响不到你。与其说这个倒不如说说你那位尊。”蛇母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狐丠芸强行压下去,这女人太过多疑。管他话题扯得牵强不牵强,反正再聊狐丠芸就编不下去了。

“尊?啊,你是说灭世蛇尊……那年陛下驾崩,还我一个自由身。彼时母族已消亡多年。”

穷阴族太后那种安稳且枯燥的日子可不是蛇母能过得下去的。重回母族地界时,记忆中的无尽辉煌早已落为尘埃,入眼尽是废墟残骸,遍地黄沙。唯有皇陵仍在风中屹立不倒。

岩井若眳入皇陵,见故人棺椁,一时间泪涌眼眶。悲痛之余,忽见伊阁纱昧的随葬品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件金制的长颈瓶,只是瓶身光泽不同于其他金器。

岩井若眳前拿起瓶子来,见面的金色染料掉了一块,露出银制的瓶身来。

擦去表层的金色,果然金色的瓶身下藏有一封写给自己的书信。那是来自操蛇之神,死前最后的预言。

书信所言,朕之独女殒命,纵使历经轮回,不变的是血液中暗藏的毒液,经脉中沉睡的仙气。她会成为下一任的操蛇之神,与岩井若眳一同重振靈蛇……

岩井若眳在狐丠芸眼前晃晃自己的手,那手有一枚与狐丠芸一模一样的戒指……

岩井若眳来到狐丠芸身后,在对方的满眼疑惑中伸手覆颈间的图腾。“你见识过很多种族的仙气,皇室王族乃至叁尊各族。闭眼睛,感受图腾带给你的力量。它曾经强大到令你都感到震惊。你知道什么是操蛇之神对吧。”

岩井若眳自顾自得说了一大堆,听得狐丠芸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古籍中言,靈蛇有二帝,名为万蛇元宗与操蛇之神。仙界未创立时,初代万蛇元宗曾于阳界为众妖之王,初代操神之神曾为九天之持蛇神官。二帝名起于此。”

狐丠芸静听岩井若眳所言当年始末,面毫无波澜,可内心每个字都是暴击。这传闻是早就有的,多年前便曾有人向她提出过这个可能,明明苦苦追寻的真相近在眼前,明明自己距离真相就差一个相信。却终究擦肩而去……

岩井若眳由皇陵出来,不知应去往何方。门外黄沙四起,黑雾遮天蔽日。

那人不知从何处来,脚踏黑雾,凭空显现在岩井若眳眼前。岩井若眳的图腾被黑雾所遮蔽,不得施法。

意识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那人前从岩井若眳的衣襟中翻出那封信来,多么熟悉的字迹。

女人轻笑一声,对倒在地的岩井若眳启齿一句:“好久不见,夕月。”

她折起信封收入囊中。手起线舞,丝丝缕缕的墨绿色细线将岩井若眳牵起,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黑雾散尽,黄沙落定,二人已不知所踪。皇陵依旧伫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除了那被遗落在原地,在太阳下反着光的某个物件。

她自然不会来寻,毕竟旧事不再。那种东西,丢了也好。

岩井若眳醒来时,发觉自己被封在一处地牢,双手被铁链锁住,似乎浑身力气被抽走,挣脱不得。一条条由黑雾组合而成的长蛇顺着岩井若眳的图腾进入经脉。岩井若眳驱动仙气企图将这不速之客逼出体内。此刻却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各处的法源无一例外被人封固。那可是仙界人人生畏的叁尊靈蛇仙气,此刻竟被死死压制毫无反抗之力……

黑瞳将蛇眸覆盖,鳞片遮住那美如画的面容。染血的黑龙换下长蛇盘旋的图腾。岩井若眳的身体逐渐不受自身控制。

这里是骨血渊,那女人高坐殿,阴影遮住面容。对方封岩井若眳做护法,唤岩井若眳为蛇母。她就是要看着曾经万蛇元宗的继承者唯自己马首是瞻。

蛇母有且只有一个任务。

那书信中所言之继承人。每一世,找到她,杀了她……

“既如此,那个时候的你,有记忆?”对于蛇母的任务是杀自己这一点,狐丠芸并没有多震惊,也并不想计较过多,反正她也都不记得了。只是,这一串回忆听得狐丠芸很是茫然。她曾阅得古籍无数,却还从未见过类似的法术,能硬生生将活人变为傀儡。

“别说你没见过,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就见过那一回。”狐丠芸看着眼前之人,蛇母仿佛能看透人心般……

“蛇母……”“打住,我不叫蛇母。”蛇母并不喜欢这个称呼,甚至是厌恶。这个称呼带给她的,是种族的耻辱与满身的恶名。“岩井若眳,那些灭亡的种族……”蛇母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她并没有告诉狐丠芸她叫岩井若眳。

“都是她,也几乎都不是她。她成日里什么都不做,除叁尊靈蛇外没有哪个种族值得她亲自动手。”“她手下多少人?”“灭世蛇尊坐镇骨血渊,教徒十余万,所控士兵足有三百万,收得各族平民魂魄数之不尽。四大将军,两位……不对,一位护法。”狐丠芸不经意间皱起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岩井若眳,她这么快就将自己剔除去了。

“她只灭了靈蛇。道祠与令岩领兵战天神,玹玴给天仙散毒施法。郁独护法灭幻族未遂灭暗黑五氏。”

叁尊天仙主医道便亡于“瘟疫”,叁尊天神出战神就灭于“内乱”。这位灭世蛇尊如此处心积虑嘲讽叁尊各族,让狐丠芸觉得她并不是想一统仙界,而是满心怨恨想要报复仙界。这很像曾经那个仇恨蒙眼的狐丠芸,那些年里,她因仇家曾是一国之君便想将对方的头颅悬在都城的城墙之……

狐丠芸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荷包加了特殊的法术,足以隔绝一切仙气。荷包里有个小物件,那是狐丠芸幼时在长乐天的灰烬中所寻得的。那是枚戒指,那戒指狐丠芸再熟悉不过。独独属于灭长乐天的罪魁,属于穷阴族太王子车冷御的戒指……

“话说,灭世蛇尊不会知道吗?居然没人追杀你。”岩井若眳放下酒盅,发出一声嘲笑来。“追杀我?整个骨血渊除去她自己又有谁有能力取我的性命。知道那必然是知道的。可惜,她对我太过信任,早在我启程前她就闭关去了。强行出关也不是不可,但仙气便有折损。仙气折损得她可不一定打得过我。”

“纵使像操蛇之神说的那样,法术在经脉中沉睡。也不能说醒就醒吧。必该有个什么契机之类。”岩井若眳就像一个人体书阁。相较于狐丠芸,岩井若眳活得太久,懂得很多。

“有种只存在于暗黑族间的特性,其名引渡。承载者接触到某个家族的仙气,外来的仙气将经脉侵占,引原有的仙气觉醒。自然并不是完全唤醒。大部分需要日日累计练习或某些外界刺激。同家引渡的效果会更好。”

“你知道那么多,就真的对灭世蛇尊一点头绪都没有吗?”狐丠芸狡诈得很,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从岩井若眳口中问出些线索来。

岩井若眳叹了口气,承认了狐丠芸的说法。“纵观当年皇族,除我之外,均已葬身黄沙之下。”

葬身黄沙之下……也不是不可能。“如若对方,本就是逝者呢。”狐丠芸忆起多年前的经历,既然连孟婆汤都可以略过,那魂魄重回又算得了什么。

“家师曾言,多年前险些丧命,幸得师母所救,弥留之际,魂出体外,曾到过那个名为骨血渊的地方。据家师所言,其生于混沌,缥缈不可寻。这岂是活人能做到的。”

岩井若眳不可置信得看着狐丠芸,这言语未免太过牵强。

“纵观仙界,即便是暗黑族也没有哪个家族所救,弥留之际,魂出体外,曾到过那个名为骨血渊的地方。据家师所言,其生于混沌,缥缈不可寻。这岂是活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