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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真是插翅难飞

洛州是前朝东京,夜生活的风月盛景当世闻名。

除了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温柔乡之外,洛州城内的赌坊其实也颇为热闹。

只是赌坊称不风雅,层次低劣,被文人仕子们不齿。所以即便在洛州夜生活里受众颇多,各赌坊也只能闷声发财。

此刻,正当子时初,夜深至极,却也是赌徒们最狂热的时侯。

距离西城民居与宝瓶寺之间的街巷内,有一间“银钩赌坊”,相当盛名。每夜皆是赌徒云集,呼喝熙攘。

“十筹!十筹!十筹”

“再加再加,落定离手啊!!”

“博一博,今夜去如意坊,酒钱全算我的!!”

“开盘开盘”

乌烟瘴气的狭窄室内,数十个形象各异的平民百姓,声嘶力竭地挥舞手臂,或捶胸顿足,眼睛发红地盯着赌桌的铜钱。

猜枚数、猜正反、猜花色、猜排列,简单几枚铜钱能被玩出各种花样,称之博戏,令无数赌徒们趋之若鹜。

“哎呀”

“晦气啊晦气”

“输了输了”

赌桌的庄家揭了盘,数完铜钱枚数,立刻引起周围赌徒们或喜或悲的反应。

其中一个灰衫小帽,容貌平凡得有几分猥琐的中年男子,狠狠顿足,满面沮丧嘟囔,忿忿不平地离开。

在任何一个赌坊里,像他这样的人屡见不鲜。这代表着又一个输光的赌徒,不知要窜到哪去坑蒙拐骗偷

灰衫男子离开赌坊,抬头看看夜色。

然后,他就像往日一样,拢着袖子,缩头缩脑地缓步前行。在幽暗夜色下,身影若隐若现。

当他走过一片树荫掩盖,院墙连绵的阴暗角落,整个人的形貌却开始变化。

灰衫小帽变成黑衣短褂,腰间缠着牛皮带,手提陈旧的铜锣,另支手扬起短捶,敲一下铜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平凡猥琐的赌徒,摇身一变,已经是打更人。

黑褂打更人继续缓步前进,沿途甚至路遇几个同样的打更人,循着各自的道路,恪尽职守。

哒哒哒哒哒

马蹄脚步声渐渐传来。

当先骑马的是个魁梧的巡城副将,马后跟着列队前行的兵卒。依然是和往常一样,进行着巡逻。

黑褂打更人擦身而过,形貌再次改变,穿着兵卒服装,手持长矛,快步加入巡逻行列。

这一队巡逻兵卒,在接近宝瓶寺外的街道后,开始转向,去往另一片区域。

化身兵卒的赌徒再次身影模糊,变成一只牛虻,振翅高飞,落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牛虻钉在最高的一片叶尖,观望不远端的宝瓶寺。

从它那绿豆般的小眼看过去,宝瓶寺空隐隐有着漆黑蜉蝣状的雾焰,四面八方如漩涡般徐徐而来。

牛虻观望之后,再次振动翅膀。

一滴滴如同水丝的黑气,溅落地面。

然后化为一条条仿佛蚂蟥似的虫子,以极快速度蠕动到宝瓶寺院墙外。一只接一只,攀墙而。

但是这些蚂蟥一但接近墙头,就立刻变得僵硬。最终成灰,簌簌跌落下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所有蚂蟥丧失殆尽,枝叶钉着的牛虻,黑绿的细小躯体也更加黯淡几分,显然是受到了伤害。

牛虻颤动片刻,立即又再振翅飞起。

它飞到某个阴暗角落,现身而出,又是一名黑褂打更人,然后沿路途回,再次回到赌坊的街巷。

穿过树荫后,黑褂打更人又变为平凡猥琐的灰衫赌徒,脚步如同喝醉,走进了巷尾深处黑暗中。

一间低矮普通的小屋被打开,赌徒进屋,点一盏残旧的油灯。

光影渐渐铺开,赌徒坐到床榻,灰衫又再转变,一件青紫精致的道袍披了身。

而他的容貌也不再平凡猥琐,恢复黑须弯眉,宛若得道高人的模样。

道人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兵器般的柄把,轻轻一摇。

只有柄把的兵器,立刻增涨半截,如同造型别致的银钩。

在这半截银钩刃面,浮现数十个像是“吸盘”似的漩涡状,可见漩涡内缭绕着“婴童”人脸般怨气。

道人凝视着手中的银钩,喃喃自语:

“伊水河建立佛台,如此多人因水而亡,但是炼化弥补如意钩,仍是这么慢?何年何月才能修复”

“我觉醒如意真仙的身份,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千年道行。居然进不了狮驼会!”

“可恨哪进不了狮驼会就捞不到补天石,弥补这件法宝就更慢!”

道人的脸色变得焦躁,下了床榻,来回踱步沉思。

“他们说,只有进行奠祀,才能加快觉醒翟娘真是废物!废物!琵琶会怎么还不开??”

“子母河水弄死的人,还是太少!这么一点点怨气,奠祀也被拖慢!”

道人满脸阴晴不定地盯着烛火。

“我不能再等!”

“一但伊水河的龙门佛台建成,此地改为东都洛阳,必然是高人云集而来在这里继续奠祀,危险太大!”

“只能想办法,闯一闯宝瓶寺”

但想到此处,道人又再开始犹豫。

“虽然洛州城内,没有比我道行更高的修士但那个神秀和尚确实古怪,每夜扫塔,我居然无法进去”

一番犹豫之后,道人念及宝瓶寺的秘密,又再心热难抑。

“原本是想和翟娘一起,在此双双奠祀,各晋其路顺利后,携手入寺,必当大有把握”

“这个贱人,居然失了踪影”

“不管她!她原本就不是和我一条心,贱人另有盘算,迟早要和我决裂”

“现今如意钩的怨气,若是放出,再加城内的积累,应该可以撕开一条缝宝瓶寺不见得固若金汤!”

道人渐渐立定决心,紧握如意钩法宝。

“必须入寺看一眼,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

想到此,道人毫不犹豫,收起如意钩,摇身一晃,又再变为平凡猥琐的赌徒模样。

他开门离去,依然和之前一样,沿路变化打更人、兵卒,牛虻,再次接近宝瓶寺。

钉在树枝顶端叶尖,牛虻嘴里,吐出一道黑气。

黑气迅如闪电,飘到宝瓶寺幽暗角落的院墙。

旋即,整个空的漆黑怨气雾焰,如同被吸引,汇聚一处,仿佛一个无形的刀刃,缓缓在院墙切割。

牛虻仔细观望,眼见片刻后,果然是撕开一条缝隙。它早已蓄势待发,顿时如同青烟,飞掠而过。

牛虻有惊无险,穿过了院墙的缝隙。终于是闯进宝瓶寺,落在寺内一片瓦。

它那绿豆般小眼,紧盯远方塔林的九层古楼,正要振翅高飞,飞向古楼。

蓦然!

“阿弥陀佛”

一声清吟佛号,突兀回荡在牛虻身后。

牛虻惊诧万分地回头。

夜色下,虚无之间,一件袈裟浮现而起。然后袈裟就像帷幕一样拉开。

从袈裟后方,步出六人。

一个穿着赌徒衣衫的年轻人,一个穿黑褂的打更人,一个穿副将袍服的魁梧汉子,一个笼罩披风的女子。

迈步前,合掌宣佛号的,正是法澄方丈。

白眉老和尚身旁,神秀伸手一揭,袈裟化为淡烟,落入他的掌中。

“还真是插翅难飞!居然真的是有翅膀啊”穿着赌徒衣衫的吴伦,嘿嘿笑道。

“如意真仙居然是一只苍蝇?”穿着副将袍服的王锏戈,摸了摸额头。

“这东西叫牛虻,围着牛屎打转的那种!”官雪琴白了一眼王锏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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