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悦楼中,晋亭正听殷正滔滔不绝的讲述。
“城东新昌坊有户人家姓齐,家境殷实,长子齐羽自幼定了一门亲事,两家人对这桩亲事都十分满意,齐羽与自己的未婚妻子青梅竹马,感情也十分要好,本来这个月就要成亲的,谁知这齐公子莫名其妙就疯了。”
“疯了?毫无预兆?”
“是毫无预兆,但不能说是毫无原由。”
殷正的手掌此时便如同坊间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时不时往桌拍一拍,一惊一乍。
“一月前,有人称是齐羽旧友登门拜访,小厮替那人通报了姓名来历之后,齐羽称不认识此人,但那人坚持说,只要齐羽见自己一面,就必定能想起自己是谁。小厮没办法,再去通报自家公子。说来也怪,齐羽先前明星十分肯定自己不认识那人,可一见了面,顿时现出欣喜狂态,拉着那人进了自己的书房,秉烛夜谈。”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齐羽婚期临近,要忙的事情实在不少。家中见他几日不出门,连饭菜都要送到书房里去,只顾着与友人叙旧,竟将自己的婚事抛诸脑后,便让人去提醒,谁曾想,平日里待人宽和的齐羽突然大发雷霆,言明谁也不准来打扰他,齐家人这才发觉事情有异。”
“哦?”晋亭听到这终于来了兴:“齐羽总不会无缘无故性情大变。”
“是啊,齐家人狐疑之下,便叫人时刻关注着齐羽的动向,还趁着夜半二人在书房把酒言欢之时前去偷看,谁知这么一看……”
殷正卖了个关子,“你猜,他们看见了什么?”
“总不会看见什么妖魔鬼怪了吧!”
楚行哗啦一声展开折扇,神秘兮兮的说:“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也十分难以让人理解。”
殷正继续说道:“齐家人偷偷破开窗纸,之间里面与齐羽夜谈的竟然就是他的未婚妻子!”
晋亭一怔,“这如何可能?就算齐家人不介意,那小娘子的家人也不会允许她夜宿别人家,何况一连好几日。”
“正是如此!何况二人马就要成亲,再急着相见,也不急于这一时不是?”
“难道是他人假扮?”
殷正一拍桌子,说道:“我们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据这其家人说,那小娘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与齐羽的未婚妻子别无二致。所以齐家人诧异之下,连忙使人到这小娘子家中去问,对方却回答,那小娘子最近一段时间并未出门,正在家中绣嫁衣……”
晋亭这回真的有些懵了,“总不会是什么狐仙精怪吧?或者就是这小娘子的姐妹,借着自己相貌相似,想要破坏他们的亲事故弄玄虚也未可知。”
楚行诧异,“你家人口简单,并无妾室,后宅安宁,你竟然还能想到这些,想必是这些日子在哪里涨了见识?”
晋亭自然不会说是跟着云楚忱见识的,摸了摸鼻子道:“我就是随口一猜……”
殷正继续说道:“咱们都能想得到,齐家人也不会想不到,但可你别忘了,当初这人找门来的时候,分明是个男子。再说,一个男人突然变成自己的未婚妻子,齐羽本人难道没有生出疑惑吗?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那齐家人是怎么做的?”
“齐家人找了个借口将齐羽支开,决定当面锣对面鼓问个清楚,谁知这个时候,那人却不见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齐府祖传的一块玉佩。”
晋亭挑眉:“既然如此,事情不就分明了么?那人诸多伎俩,不过是想借齐羽之口,谋得他家祖传之物。”
“的确如此,齐家也立即报到了官府,然而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段逸尘嘴里塞着点心,嘟嘟当当的说道:“齐家人知道遭了贼,便去问齐羽这几日是否与那人透露了玉佩之事,结果齐羽回到书房见那人没了,登时就疯了!别说问出什么话,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晋亭用两根手指磨/搓着下巴将将冒出的胡茬,说道:“那块玉佩很特别吗?”
“我们看过官府的案卷,齐家也只说这是祖传下来的一块玉佩,质地乘但算不罕见,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更奇怪的地方在于,城南一户姓程的人家,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只不过,他家疯的不是儿子,而是老爷。”
晋亭扬眉,一脸的莫名其妙,“真是咄咄怪事……”
楚行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殷正说完,就抓住晋亭的袖子,“所以,一会咱们就去一探究竟,如何?”
晋亭还未答话,段逸尘突然指着窗外说道:“咦,那不是母老虎吗!”
其他人闻言一抻脖子,果然看见云楚忱一身男装,带着身边是个大丫头正往燕悦楼这边过来。
晋亭一巴掌拍在段逸尘脑袋:“什么母老虎,让她听见有你好受的!”
段逸尘一脸懵懵然看着晋亭:“以前咱们不都这么叫?”
晋亭呲牙道:“今时不同往日。”
段逸尘连连追问:“哪里不同往日??”
晋亭暗自气闷,不知如何解释,干脆说道:“我要把她娶回家!”
楚行和殷正一口茶喷出来,正中段逸尘的脸,呛的连连咳嗽。
段逸尘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
殷正说道:“元直……咱们玩归玩闹归闹,你可不能这么坑人家。”
“就是……”楚行也说:“虽然咱们在她手吃了不少亏,但也没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娶回家折磨,未免有点太恶毒了些,有失君子风度啊!”
晋亭有些懵了,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让他们产生了如此误解。
段逸尘抹了把脸,恳切道:“他们说的有道理……”
晋亭额角青筋暴跳,正要解释,云楚忱一行人了二楼。
云楚忱目光一瞥,看见是他们几个,脸色冷漠的转过头进了一旁的雅间。
晋亭本想过去打个招呼,见状脚步一顿,难道她是看自己跟楚行几个在一起,所以不高兴了??
他正纳闷,殷正说道:“你看你看,这么苦大仇深的,娶回家遭罪的不一定是谁!元直,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晋亭瞪他一眼:“不可能!”
楚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伸手过来探晋亭的额头……
这厢云楚忱进了雅间,蘅兰问:“姑娘,您方才没看见晋二公子他们吗?”
她们几个跟在云楚忱身后,并没有看到她瞪晋亭的那一眼。
云楚忱点头道:“看见了。”
“不打个招呼吗?”蘅兰有些纳闷,难不成姑娘跟晋二公子又因为什么事生气了?她看向春芜等人,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云楚忱见几个丫头神色不对,眸光一转,笑道:“他身边还有旁人,这又是在外面,不好走的太近了。”
蘅兰这才释然,叫过伙计开开心心的点菜。
云楚忱端起茶盏小口抿着,目光在几个丫头身转来转去。
照影瞄了一眼云楚忱,心下狐疑,觉得姑娘有哪里不对劲。
她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在几个丫头之中心思最深,云楚忱有事想不通的时候,喜欢找照影聊一聊,通常能聊出些灵感来。
照影假意跟蘅兰点菜,却一直偷眼在看云楚忱。
方才从布行一路往燕悦楼过来,照影走在云楚忱身后就在纳闷,姑娘今天的步子大小不一样……
虽然也十分端庄,但比姑娘平时差远了。
云府的人谁不知道,她们姑娘的礼仪是能逼死人的,放眼长安,没人能做到像她那般完美。
一开始她以为是路人太多,可方才楼的时候,云楚忱提裙的动作与平时也不一样,姑娘可不会翘那样矫情的兰花指!
一处两处出了岔子可能是巧合,可方才姑娘对晋二公子的态度让照影疑心更胜。
“姑娘,奴婢有些内急,先出去一下……”
照影打了招呼从雅间里退出来,就看见晋亭站在他那边的雅间门口张望。
她快步走过去低声道:“晋二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晋亭心头一喜,看来她没生自己的气,他还以为自己哪里有惹了她呢。
楚行三人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被晋亭给瞪了回去,两人往角落里走了走,晋亭问:“怎么,你家姑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照影摇头:“二公子,我家姑娘有点不对劲儿……”
晋亭眉头一皱:“什么叫你家姑娘不对劲儿?”
照影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一遍,问:“公子,您怎么看?”
她有点担忧晋亭不信,觉得她小题大做,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谁知晋亭丝毫没有犹豫就说道:“的确不对劲儿。”
他对云楚忱的熟悉不亚于照影等人,如果没人与他提及,他可能粗心大意注意不到这么细节的事情,但照影既然指明了哪里有问题,他立即就能分辨,何况他刚刚听了个恐怖故事!
不知怎么,他下意识的将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心下毛骨悚然,“我去看看!你等会再回去,免得让她看出来你找过我。”
照影有点紧张的点点头,看着晋亭进了雅间。
身后楚行几个支起耳朵,勉强听了个大概,见晋亭走了,便招呼照影过去问:“哎哎!他什么时候跟你们家姑娘这么熟了?”
照影知道晋亭与这几位的关系,见他们如此八卦,不想搭理,但想到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许还要他们帮忙,便勉为其难说道:“晋二公子救了我们姑娘几次。”
殷正瞪大眼睛,“救了你们姑娘,还几次……”
几人面面相觑,无数英雄救美的情节在脑海中浮现,然而几人刚想到故事的开头,便听对面雅间传来晋亭暴怒的声音,“你是什么人!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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