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虽也装点的红火,但也仅此而已。
虽是侧妃,但侧妃说白了也只是妾室。
一顶花轿从偏门进入,没有合卺酒,没有结同心,没有龙凤喜烛。
邱宝婵不是不委屈的,但她知道大皇子特意将她住的院子改成“宝月轩”之后,心中的焦灼气闷又缓缓落了下去。
对方已经尽力按照纳妾的最高规制迎了她进门,足以说明他是重视自己,爱护自己的。
于是她安下心来等着会一会这位大皇子妃。
可邱宝婵没想到对方半点为难都没有,还叮嘱她好好伺候大皇子。
她脸色羞红的应了声“是”。
不止如此,王知以半点留她在跟前立规矩的意思都没有,敬了茶就让她好生回去歇息。
等邱宝婵离开正院,湘巧忍不住奇怪道:“奴婢怎么没看出这大皇子妃的路数,本以为她定会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什么都没做。”
邱家底蕴不差,邱宝婵又是嫡出的女儿,嫁妆自然是用心操办的。
给邱宝婵赚足的脸面的同时,也是邱宝婵在皇子府立足的根本。
只是邱宝婵全副武装做了无数准备,对方却连盔甲都没穿。
一切都与她想的不一样。
好好一场争斗,竟莫名奇妙变了味儿。
“不是说,殿下跟皇子妃十分恩爱么?可皇子妃既没表现处不情愿,也没露出愤恨……好像浑不在意似的,若是真的恩爱,会如此么?”
湘巧皱眉道:“皇家少真情,什么恩爱不恩爱都是假象也说不定。”
“没想到大皇子妃如此让人摸不透……”邱宝婵心中打鼓,看来王知以是各心机深沉之辈,她得小心再小心。
湘巧欲言又止,邱宝婵看见了冷冷一笑,“湘巧,从前我还未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还不收收心么?”
湘巧抬头愕然的看着她,“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邱宝婵并不迟疑,直接点破:“之前祖母有心让我嫁给雷家三公子,你极力说服我,难道我会不明白?”
湘巧是邱宝婵的陪嫁丫头,将来就是帮邱宝婵固宠的通房,甚至姨娘。
她想让邱宝婵嫁到雷家去,自然是因为她自己看雷家三公子。
“实话跟你说罢,我既看出了你这份心思,就不可能带着你嫁到雷家去,你明白吗?”
湘巧脸色发白的看着邱宝婵。
通房是用来固宠的,可不是用来争宠的,她心里有雷三,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去帮邱宝婵,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对手,邱宝婵怎么可能让她如意呢?
她失魂落魄的额跪下:“无论什么时候,奴婢都是和姑娘一条心的,决不会有二心……”
邱宝婵不置可否,更是要好好拿捏拿捏她,免得到时候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胡乱攀爬。
“表忠心的话我听得多了,你有几分真心,我亦心中有数,丑话不防说在前头,倘若有朝一日你做出什么不利我之事,我便让你去找你的好姐妹环儿做个伴儿。”
湘巧小脸刷的变色,嗫嚅道:“好端端的,您提环儿做什么……”
邱宝婵眉梢扬起,斜睨着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环儿是怎么死的……”
环儿是邱宝婵院子里的小丫头,半年前投井死了,原因不明。
此时邱宝婵却是像知道内情似的,目光逼视着湘巧,看的湘巧浑身一个哆嗦。
她心虚的看了邱宝婵一眼,不自觉垂下眼睛。
邱宝婵本就生了一副面面俱圆的玲珑心肝,还拿捏不住一个小丫头?
她敛目看着脚下匍匐的人,说道:“环儿自幼定了亲事,想早点出府跟家人团聚。私下存够了赎身银子。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假作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环儿受不了打击,投井自尽了。而你,悄无声息得的那些银子,现在可花完了么?”
湘巧脸色惨白,身子一歪摊到在地,结巴道:“姑娘……全,全都知道?”
邱宝婵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湘巧答案。
她说:“哼,说到底,我是主子,你们是奴婢。你们私下里做些什么勾当,以为我是瞎的?留着你,是因为你有用,你若不愿为我所用,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若是别的闺女子,发现身边有这等心狠手辣的蛇蝎婢女,早就处死或者打发的远远的。
但邱宝婵不这么想,她十分看重这种胆量,她会将这些人的把柄捏在手里,然后为她所用。
湘巧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只呆呆的看着邱宝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邱宝婵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说道:“你是知道我的。”
湘巧愣怔片刻,才从麻木感中恢复过来,连忙端端正正跪好:“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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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进了四月,晋亭等人终于从兖州回来。
云楚忱知道他要先到宫中复命,一时半会二人还见不面,只是没想到傍晚十分,晋亭便出现在云楚忱的院子中。
云楚忱正在用膳,见了他便是一怔。
晋亭见了她整个人都笑成一朵花,大马金刀坐在她对面:“不介意我蹭你顿饭吧?”
两人许久未见面,却没有半分疏离之感。
云楚忱将他爱吃的菜往他跟前挪了挪,眼中溢出笑意,“你怎么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别提了,从早奔走到晚,哪里有闲功夫好好吃点东西,宫中的菜品好看是好看,可清淡寡味实在不怎么好吃。”
云楚忱含笑看他吃的一脸满足,不由也多了几分食欲,慢条斯理的,又陪着他吃了几口。
晋亭一边吃,一遍将这几个月来兖州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云楚忱听说兖州有铁矿,面色有些绷不住。
“此事已然禀告皇?”
“嗯,我爹会跟皇说。至于怎么处置,就得看皇的心思了。”
“那梁王?”
“皇必定会让人去查。”
“这差事会不会落在你身?毕竟是你最先发现此事,又是你救了郑子义。”
“我也觉得有可能,毕竟事关重大,皇也不想透露给更多的人。”
“那……”云楚忱满心担忧,却知道事情躲不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人成亲在即,晋亭也愈发稳重起来,不像从前那般什么都摆在脸。
他伸开胳膊握住她的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少这样咱们还能占取主动。”
“嗯。”
月色暗淡,更显室内烛火明亮,微光照在二人身,平添许多暖色。
二人细细密密说了好一会话,晋亭才离开云府回家去了。
琉璃院中,云千亦将刚换的一批丫头择选了一遍,留了两个看去忠厚老实的贴身服侍。
两个丫头刚进府,不知道府中的情势,见她在那里发呆,也不敢多说话。
云千亦发呆了许久。
有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转了许久都拿不定注意,可今日听到穆连景来府拜见,她突然想通了。
“帮我换件衣裳,我去渺芳院走一趟。”
如今在这府中,她已经彻底臭了,如果说谁还能对她有意思顾念,无疑就是云挽心这个亲姐姐了。
云挽心见她过来十分惊讶,惊讶之后便是淡漠,“你怎么来了。”
云千亦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听说姐夫现在是长安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人都羡慕姐姐眼光好,早早就与姐夫定下了亲事,妹妹也替姐姐高兴。虽说姐姐现在与我生疏了,但我们毕竟是亲姐妹,妹妹左思右想,还是要来恭贺姐姐一声。”
见她垂着手抿着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云挽心沉默了好一会,终是说道:“你进来吧。”
云千亦闻言唇边绽起一丝笑容,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摆设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件快要绣好的嫁衣。
“姐姐的女红,什么时候做的这样好了?”
“闲来无事,便做这些。”
云挽心话不多,云千亦也不在意,说道:“二姐,你我很快就要嫁人,以后能见面的时候越发少了。”
云挽心听她这话,意识到云千亦似乎已经认命,决定老老实实嫁人了,心下松了口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咱们到底姓云,有娘家在,终是有牵绊的。”
云千亦连连点头,“姐姐还好,可我做了那么多错事,祖母和父亲到现在都不愿见到我……”
云挽心沉默半晌,说道:“时间长了,总会好的。”
“是……”云千亦点点头,看着云挽心的眼睛,一串眼泪从眼中滑落,“姐姐,我想在出嫁前,去寺中给姨娘超度祈福……”
云挽心闻言抿了抿唇。
云千亦又说:“只是祖母可能不会放我出去,所以我想请姐姐帮我求求情……”
云挽心抬起头,细细看着她的神情,见她满面哀戚后悔,心中一时酸涩难言,“好,我会与祖母说,是我想去,然后带你一起。”
云千亦顿时激动的蜡烛云挽心的手:“二姐,谢谢你!”
云挽心不自在的抽回手,偏过头,“不必谢,姨娘也是我的姨娘……”
从渺芳院出来,云千亦望着墨色的夜空,嘴角扯起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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