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烟走到门口望了望,将门窗都关好,端了一杯清水过来给魏轻轻。
魏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便推开不要了。
“姑娘,喉咙是不是不舒服,有没有觉得难受?”
魏轻轻摇头。
春纤在一旁说道:“云大姑娘不是说,那药吃下去,只会让姑娘说不出话,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害处,想来姑娘不会有什么不适。”
秀烟却疑心道:“云大姑娘知道了咱们魏府的事,心里怨恨着呢,难道不会借机报复?万一她有心要害姑娘……”
魏轻轻闻言抬眸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怪她乌鸦嘴。
秀烟咬咬唇,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道:“这喉咙若是好不了……以后就全完了,还不如去做冀王妃……”
春纤沉着脸,反驳道:“那冀王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姑娘怎么能嫁给他?还是续弦!就算是王妃,咱们也是不稀罕的!”
“可是……这样就能躲过这桩亲事?”
春纤道:“云大姑娘既然想出这个主意,自然是行的,宗室迎娶王妃是有规矩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一个哑女成为王妃,这不成体统。”
秀烟偷眼看了看魏轻轻,说:“可这样一来,姑娘不就被云大姑娘捏在手里了……”
云楚忱只给了魏轻轻哑药,还没给解药。
而这解药什么时候给,当然是云楚忱说了算。
春纤抿了抿唇,“大公子成了驸马,处处以公主马首是瞻,压根不管咱们姑娘,整个魏府,没一个为咱们姑娘着想的,夫人又被老夫人压的死死的,咱们还能怎么办?现在姑娘要违抗这门亲事,就等于跟平遥公主做对……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我觉得,若能与云大姑娘交好,其实更有利。至少……云大姑娘是个正常人……”
最后这一句,让主仆几人都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秀烟终于也妥协了,“倒也是,自从五姑娘凑到云大姑娘身边,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过的好了。”
两个丫头看向魏轻轻,见她眼神毫无抗拒之色,便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跳出狼窝的魏妥妥,魏轻轻其实是羡慕的。
这段日子,她在平遥公主那里受的罪,足以让她抛却从前那些小心思,什么嫉妒、不甘……那些无用的情绪,算得什么。
她宁愿帮云楚忱!
……………………………
外面晴空万里,大理寺监牢之中却黑如长夜。
温雁娘环抱手臂蜷缩着,守着一截只能照亮半个桌面的蜡烛,听着周围稻草中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心乱如麻。
七天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正当她的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时,铁栏外传来一个轻而阴柔的声音,“她就在里面。”
温雁娘吓得呼吸一滞,猛地转头!
暗影中,勉强能分辨出两个人的轮廓,一高一矮。
矮的那个弓着身子,应该是方才说话的公公。
温雁娘头皮发麻,惊恐中却不自觉参杂了几分希冀,“你们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是温玉的传人?”
听着对方低沉的声线,温雁娘的心,不自觉安定了几分,答道:“是。”
“你祖父过世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另温雁娘一怔,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悲伤,“我祖父……过世了?”
她有些不能相信。
那人的声音没有因为她的情绪波动有半点变化,依旧凉薄,“希望你的本事,能值你祖父的命。”
“什么……”
温雁娘如遭雷击!
聪慧如她,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祖父死了,她这个唯一的传人才有利用价值!
她的命才值得被保住!
“祖父……他……他是为了我……”
温雁娘声音颤抖,豆大的泪珠从面颊滑落,双手抓在身前,呼吸异常困难。
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本以为事情再简单不过……
然而仅仅一个回合,她就被弄的没了还手之力,还搭了祖父的命!
是她太轻敌了……
或者说,她压根没想到宣永候府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当初她打算利用莫正穹,便让人去打听过云嫣的娘家,事无巨细。
可到了长安,宣永候府的境况与她所知道的消息大相径庭。
那个时候,她本该有所警惕的……
她太大意了!
温雁娘紧咬牙关,看向眼前的人影:“我该怎么做?”
既然祖父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那么她以后,自然要替祖父为眼前的人效力。
“需要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话音落下,他身边的公公前,将手伸进铁栏之中。
温雁娘只听“喀吧”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一缕青烟弥漫到空气中。
温雁娘闻到一丝香气,然后眼前一黑。
………………………………
巷中高墙林立,两侧宅院中的梅树具都吐露新蕊,偶有一两枝探出墙外,挥洒冷香。
云楚忱站在侯府门前,眯眼看了看远处。
冬日的阳光虽薄淡,映着满城的雪色仍旧刺目。
她预感今日的处刑必定出现纰漏……
芍浓轻手轻脚为她理了理裙衫,道:“姑娘,车吧,外面冷。”
云楚忱微微点头,踩着脚蹬登马车。
长安人口密集繁盛,平日菜市口便是行人如织。
今天这样的日子,街更是人潮涌动,一大早便有不少人等在此处看温雁娘被行刑,原本宽敞的街道被挤的没有落脚之地,官府只好派人在四周拉人墙,以防百姓拥到前面产生混乱。
云楚忱与晋亭在附近的茶楼汇合,二人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人群。
“温雁娘带来长安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失去了踪迹,留在明面的那几个,也都无所作为,毫无动静。”
“意料之中。”
信儿听着二人的对话,不解道:“既然姑娘和公子都想到今日会出事,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云楚忱无奈摇头:“温雁娘,或者说她的祖父温玉,我们甚至没能查出他背后的人是谁,贸然动手是不明智的。”
晋亭派去打探的人只得到一个消息。
温玉刚刚过世了。
其他一无所获。
信儿不解,“温玉的死也太突然了,肯定有问题。”
“温玉本也时日无多,他在这个时机过世,不难猜测,是为了救温雁娘。”
“一命换一命?”信儿狐疑,随即改口道:“不对,应该是温玉借机让温雁娘接手他与某人的勾当……这不就是给温雁娘找了个主子吗?”
晋亭揉了揉眉心,说道:“也许温玉最开始并没有想让温雁娘沾染这些事,要不然也不会让温雁娘接手温家的生意,在外抛头露面。但事已至此,温雁娘命在旦夕,他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云楚忱捧着手炉,纤长的手指由内而外被温热的气息染成粉红,“或许,在温玉眼里,这就是命。他死了,他背后的人也难保不会找到温家其他人。温雁娘是她的嫡亲孙女,首当其冲。与其那个时候被动选择,还不如现在主动接手。”
信儿的目光转向外面拥挤的街市,说道:“这么说,温雁娘会被救走?”
云楚忱摇头:“有人要救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兴许现在牢里的温雁娘已经不是真的温雁娘了。”
“啊?那咱们还来看什么……”
晋亭道:“看热闹。”
信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云楚忱笑而不语,看了一眼身边的芍浓。
芍浓点点头。
信儿不明白,芍浓却是明白的。
虽然猜测温雁娘会被救走,但她们也一定要过来观看。
一来是表明她们“没有”起疑心。
二来,也是想确认一下,温雁娘是不是真的金蝉脱壳了。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能看出个眉目呢?
几人密切注意着下面的动静,见不少人一步一挪的往前面挤,想要占得最好的位置。
云楚忱无奈摇头,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无法改掉爱看热闹的毛病。
时辰将至,囚车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十来名差役散在周围,看押犯人。
温雁娘站在囚车中,头露在外面,手脚都被锁链绑着,身还有被路人砸过来的臭鸡蛋烂菜叶子。
面对周围人的各色目光,她眼神倔强,嘴唇紧紧的抿着。
云楚忱挑眉:“如果这人是假的,那我倒要佩服这人。”
改装易容并不稀奇,至少她身边就有两个高手。一个老/胡,一个庸九,都是在易容一道出神入化般的存在。
但模仿一个人,不仅仅是在外表。
庸九那次的失败,就在于没有拿捏住云楚忱的性情。
晋亭点头:“这副神情,的确很符合温雁娘的性子。”
囚车所到之处,一阵阵咒骂声传来,“毒妇”,“该死”一类的字眼不绝于耳。
温雁娘虽然面色铁青,却半个字都不出口。
信儿在一旁“啧啧”,“她还真忍得住不开口骂回去……”
“说多错多,不开口更容易蒙混过关。”
信儿闻言扯了扯芍浓的袖子:“你看出什么吗?能不能分辨的出是真的温雁娘,还是假的温雁娘?”
芍浓凝眉紧紧盯着囚车的女人,摇头道:“看不出……”
几人说话间,温雁娘被衙差从囚车拖拽出来拉到刑台。
因涉及疫病,京兆府将案情呈大理寺,今日处刑,也由大理寺监审。
温雁娘的密谋虽然没有造成多少实质的伤亡,但利用麻风病制造恐慌,就是死罪。
何况她触犯了众怒,多少人等着看她的下场。
大理寺少卿樊肃坐在高台之,命人陈述了一遍温雁娘的罪行,便沉默的等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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