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玄幻奇幻 > 大顺第一谋士 > 第204章 被蒙骗的皇帝

到了万岁山脚下,王德化、曹化淳率领一群较有头面的太监和主持内操的大太监杜勋跪在观德殿外迎接。崇祯在上百名太监的拥促下到了观德殿,坐在台阶上设置好的座位,背后张着罗伞,王德化和曹化淳等太监侍立两旁,等他稍稍休息,喝了一口香茶,杜勋来到他面前跪下,叩了一个头,问道:

“启奏皇爷,现在就观看操练么?”

崇祯轻轻点头,随即向万岁山的东北角下望去,看见在广场上有五百步兵盔甲整齐,列队等待。杜勋跑到阵前,将手中旗帜一挥,登时鼓声大作,五百步兵向皇帝远远跪下,齐声山呼:“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突然的鼓声和山呼声使得万岁山中的梅花鹿,有的惊窜,有的侧首下望,而一群白鹤从树枝上款款飞起,从晴空中传来嘹亮的鹤鸣,声音慢慢的远去,向琼华岛的方向飞去。

这些步兵山呼万岁之后,杜勋又挥动小旗,步兵站起来重新列阵,在鼓声中前进、后退或停止步伐,严阵以待,队列十分整齐,像模像样。

来回走动片刻,杜勋再次挥动旗帜,二十五名步兵从队中走出来,到距离皇帝三十米远的地方站住,分成五排,每排五人,开始表演刀法。之见刀光闪烁,夹杂着兵士嘿哈的吆喝声音,十分威武有力。然后又换了二十五个人表演剑法,第三次则是表演射箭,箭法很准,都能射中靶子,且在靶心附近。

表演完毕,杜勋来到崇祯面前跪下,说道:“启奏皇爷,奴婢奉旨掌管内操,未曾将事做好,实在有罪,倘若天恩宽大,奴婢一定用心尽力,把这些内监练成一支精兵。”

崇祯对刚刚看过的操练十分满意,道:“辛苦你了,刚才操练虽然不算完美,但也很不错了,证明你下了功夫,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厚待,朕以后会重用你的。”

“奴婢谢恩!”杜勋边说边赶快跪下伏地叩首。

杜勋刚从地上起来,王德化躬身向崇祯轻声道:“皇爷,可以颁赏了!”崇祯点点头,王德化向身后一个太监使个眼色,随时发出一声传呼:“奏乐颁赏!”

在乐声中,太监们代皇上颁发了三百两银子,二十匹绸缎,另外还给杜勋赏赐了内臣三品的冠服和玉带,其余几个管操的内监头也都有赏赐。杜勋在乐声中向皇帝叩头谢恩。全体参加内操的太监一齐跪下叩头谢恩,又是一阵山呼万岁。

王德化向崇祯躬身问道:“皇爷,永寿殿牡丹、芍药正开,恭请御驾赏玩。”

崇祯刚看过操的时候感觉很满意,可此刻又莫名的感到空虚,看花的兴趣索然。他抬头看看林木茂盛的万岁山,说道:“上去看看吧!”

一个太监向后吩咐,“快备辇步伺候。”

崇祯上了步辇,由四面太监抬着,向山上走去。曹化淳因为东厂有事,提前告退,刚刚下山,骑上一名太监牵来的马。只见杜勋小跑过来,傍着马头,满脸陪笑,小声说:“东主爷要回厂去?幸亏东主爷从东厂借给我几十个武艺高强的,获得圣上欢喜,今晚我到厂爷公馆里专诚叩谢。”

曹化淳笑道:“你出自宗主王老爷门下,我同他是好兄弟,遇事互相关照,自然不会使你小子倒霉,这叫瞒上不瞒下,瞒官不瞒私。使皇上圣心喜欢,大家都有好处。在皇上面前操练,不过是应景儿。可是你以后也得小心,要提防他万一心思一动,突然驾临。你不认真操练几套应景本领,到那时就不好办了!”

“是,是!”杜勋躬身插手齐额,送曹化淳策马而去。

万岁山在明代遍植松柏,也有杂树,葱茏可爱。山下边周围栽种了各种果树,叫做百果园。崇祯蹬到高处,只见有一个石刻的御座,上面已经铺好了黄缎绣龙的褥子。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御座旁,极目远眺,紫禁城内全是黄色的琉璃瓦,在太阳下闪着金光。目光顺着紫禁城的殿阁,越过最南面的永定门,只见大街上人烟稠密,沿街两旁都是商铺。崇祯微微叹息,这些小民百姓为了生计每日忙忙碌碌,对身外事毫不关心。自己虽然养尊处优,但天天面对全国各地送来的饥荒、战争,各种灾祸的奏折,大大小小的事情要他去处理,自己劳心费力,国家却江河日下。自己每天忧心忡忡,没一天快乐舒心,还不如那些忙碌的小民百姓呢!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怅然。再向南望,过了永定门,有一片黑森森的松柏林,从树梢上露出一座殿阁的尖顶。这是祈年殿,是用来祈祷丰年,风调雨顺而用的,可他年年都去祈祷,却年年灾荒,而且越来越重,从他登基以来,没有一年好年景。他转而向西望,隐约在极远处能看到一片黑沉沉的山影。他立刻想起自己的母亲就埋在西山之下,他心中怅望,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史书上读过的各种亡国之君的下场,也许将来自己的葬地还不如母亲呢!想到这里他几乎要潸然泪下。

他无心继续在山顶盘桓,不乘步辇,步行沿着山的东麓下山,随时北顾,见杜勋仍在认真指挥操练。他心想:“杜勋真是一个认真勤勉的好奴才,如果外廷的所有官员和各处守城的将领都能向杜勋这样,这大好的江山怎么能到千疮百孔的地步,唉!流贼泛滥,东虏猖獗,都怪这些文臣武将不用心办事。”

崇祯回到宫中,换了衣服,洗了脸,看见御案上又有新到的军情文书,他想看又不愿意看,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不看。心想:“反正不是饥荒陷城,就是要兵要饷!”他因为昨夜睡的很晚,今日黎明即起,拜天上朝,刚才去万岁山院中观德殿前观操,又在山顶盘桓了一阵,所以回来后觉得很疲倦,午膳的时候虽然遵照祖制,在他面前摆下了几十样荤素菜肴,另外还有中宫娘娘和西宫娘娘送来的各种美味,每日变换名堂,争着想要讨好他,让他高兴。然而,他由于心中充满了怅惘和悲伤的情绪,在细乐中随便吃了一些,便回养德殿休息去了。

他的精神还没从洛阳和开封相继陷落的两次失败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在两个宫女的服侍下脱下靴子,帽、袍、带,上了御榻,想要午睡一会儿。可是忽然想起开封城被攻破的事情,心中一痛,睁开眼睛,仰视画梁,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一座大好名城,百万子民落入敌手,痛恨的咬牙切齿,不自禁的喃喃咒骂起来。

魏清慧轻手轻脚的揭起黄缎帘子进来,看见崇祯悲愤和失常的神情,感到害怕,站在御榻前躬身低眉,温柔的低声劝道:“皇爷,请不要多想国事,休息好御体要紧。”

崇祯挥手使她出去,继续想着福王和周王被杀的事情。在万历朝,福王的母亲郑贵妃受宠,福王本人也被万历皇帝钟爱,几乎夺去了崇祯父亲的太子地位,引起过持续多年的政局风波,但崇祯和福王毕竟是亲叔侄,当年的夺嫡风波早就成了历史往事,所以福王被害成了崇祯家族的一次惨剧。再想开封失陷,开封是中原地区最大的城市,规模仅次于京师,是京师西面的屏障,开封一失,整个中原就大半落于敌手了,这是对崇祯江山致命的一击,是大明将要亡国的一个预兆,这预兆没人敢说破,却是朝野多数人都有这个想法,而且像乌云一般笼罩在崇祯的心上,现在他倚在枕上,默思良久,却毫无对策,只能让眼眶含着酸泪,不让流出。

悲伤许久,他又开始宽慰自己,左良玉那么厉害,把张献忠打败了,也许可以击败范青。毕竟范青那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岁,定然会在军事上犯错误。崇祯幻想了几个范青也许会在战争中出现的失误,这样,左良玉抓住机会,一举打败范青,夺回开封。带着这样的幻想,他的心情稍微宽松一点,朦胧睡去。

醒来之后,崇祯觉得十分无聊。忽然想起来今年为着洛阳、开封的事情,皇后的生日过的十分草草,连宫中的朝贺都免了,虽然这是国运不佳所致,但他是一国之主,总好像对皇后怀着歉意。梳洗以后,他便出后角门往坤宁宫去。

周后每次见到崇祯面带愁容的过来,总是心中沉重,也很怜惜他。总是设法想使他高兴,等崇祯坐下以后,她笑着问:“皇上,听奴婢们说,圣驾上午去万岁山院中观操,心中可高兴么?”

崇祯心不在焉的微微点头。

周后又笑着说:“妾每天在佛前祈祷,但愿今年夏天剿贼胜利,局势大大变好,早些缓解圣心忧虑。皇上,我想古人说否极泰来,确实有理。洛阳和开封相继失陷,就是否极,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风险,这叫泰来。”

崇祯苦笑,道:“皇后总是这样宽慰朕心,可是总是见到否极,却不见泰来。”

周后明白他的心情,又劝说:“皇上不必为了国事过于担忧,损伤御体。倘若不能善保御体,如何能处理国事?每日皇上在万机之暇,可以到各宫去走走,散开胸怀。妾不是劝皇上像历朝历代的昏君一样一味在宫中寻欢作乐,是劝陛下不要日夜只为了兵啊饷啊,操碎了心。现在宫中虽然不如几十年前那般繁盛,不过可供皇帝赏心悦目的美景、美人还是不少的。”

崇祯笑了笑道:“人家皇后、妃嫔都劝皇上少玩乐,少花天酒地,多操心政事,多治理国家,只有你这个皇后与众不同。”

周后笑道:“我想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会如皇上这般忧心国事,这般不开心,我觉得皇上的压力太大了,应该舒缓一些。最好能花上一天功夫,驾幸西苑,看一看湖光山色,我记得皇上上次去游玩还是去年的事情呢!六宫妃嫔,都是妾陪着皇上亲眼挑选的,不乏清秀美貌的人,有的擅长琴、棋、书、画。皇上何必每日苦守在乾清宫,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各种文书?国家要治理,文书要看,但生活乐趣也不应缺少,是吧?”

崇祯摇头道:“国事日非,朕为天下之主,肩上的担子很重。朕要更加努力、更加勤勉才行,你说的那些春花秋月,朕哪有心情赏玩。”

周后故意撇开国事,道:“宫中这两日有一个笑话,妾身说给皇上听,保皇上能一笑。承华宫新添了一个小答应,叫钱守俊,只有十七岁。他看见陈妃对着一盆牡丹花坐着发愁,问娘娘为何不快乐?陈妃说人生如果连天都看不见,还有什么快乐?守俊说娘娘一抬头不就看到天了?陈妃噗嗤一笑,说傻子。”

崇祯听了这个笑话,并不觉得有多可笑,但为了不伤皇后的心,勉强笑了笑,忽然问道:“这陈妃”

周后露出诧异的神色,道:“皇上不记得她了么,她是去年,妾身父亲送入宫来的江南女子,叫陈圆圆,出身苏州梨园,是秦淮八艳之首,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称,皇上去年见她时,也曾赞过过她美貌的。”

崇祯的心思全用在治理国家,挽救国事上来,对美色从不热衷。陈圆圆虽然美貌,却从来没放在他的心上,现在听皇后提起来,才慢慢想起来,道:“哦,朕想起来了,说话很清脆,有点江南苏州口音,确实很美。”

周后笑道:“皇上想起来么!陈妃特别擅长唱戏,一个西厢记的红娘,被她唱的惟妙惟肖,听者如痴如醉,今日,妾身和皇上不如去陈妃那里听戏解闷吧!”

崇祯本想拒绝,但见周后十分热切,而且显然也是真心为自己解忧。他不忍心拂了皇后的一片好心,便勉强点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