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当做不知道，依然厚着脸皮跟在太平身后，随着太平进屋。
太平讶异地往后扫了一眼，叶明已经找好了地方，安静靠在角落，像是个摆设一样站好。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太平都没反应过来，叶明就把自己摆好了。
也不知道该说他识趣，还是不识趣。
武瞾已坐到主位，太平不敢耽误，赶紧进去。
隔着一道隔断门，叶明听到里面武瞾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声调平静清雅：
“这几日，你的课业如何了？”
“母亲有命，女儿不敢懈怠。女儿昨日写了策论……”
案台金猊香炉徐徐吐出青烟，太平的声音混在香气里，似乎也变得缥缈了。
卫长娆和杜婉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叶明身边，杜婉月嘴唇未动，从牙缝间轻轻蹦出一句话：
“叶公子深谋远虑，令人钦佩。”
杜婉月话中讽刺意味极浓，叶明像是听不懂杜婉月在嘲笑他一样，含笑收下：
“多谢夸奖，以后，你会一直钦佩下去的。”
里面太平说完自己的策论之后，武瞾都没怎么思考，就直接点出太平疏漏之处。
叶明没学过八股，不知道策论如何写，但是仅是听武瞾的话，就能感觉到，武瞾的文学造诣在太平之。
叶明微微意外了一下，武瞾驻守大唐和殷、魏接壤边境，他本以为，她应该侧重军事呢。
但是再想也不奇怪，武瞾并不是普通将帅，她是正宗的皇女。
她一出生就有王位，不需要读书科举，自然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的文学差。
宫里连太监宫女都识字，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是最不学无术的皇女，也比寒门举家之力供出来的读书人强。
想到字，叶明就一阵头痛。
这里的字和前世完全不同，让他学起来头大。
然后他就想起了柳盈，柳家也是商户发家，全家人加起来字都不识几个，没想到这一代却出了柳盈这么一个好苗子。
柳家老太爷高兴的不得了，从小视柳盈为家族希望，好吃的好用的全紧着柳盈。
柳盈的事迹传到周围人家，大家都羡慕不已，叶明所在的叶家都觉得柳盈是个很好的良伴。
如果他没有被花鸟使选中，而是如约许配给了柳盈，大概也会安心过一辈子。
毕竟叶家有钱，柳盈要是高中，柳家也有地位，大概他这一生也没什么追求了。
然而现在，叶明听着武瞾指点太平功课，对过往生出种不过如此的想法。
进士在大唐和大殷都多如牛毛，何况举人呢？
文渊阁大学士见了宫中女官，一样得客客气气。
更何况武瞾这等皇女，太平这样的郡主。
相比之下，柳盈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叶明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在他的画像被送给花鸟使的时候，他就注定要走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武瞾指点太平，太平受宠若惊，连忙逐字逐句记下。
禀报完功课后，武瞾和太平再没有话题可说，两人相对无言静了一会，太平寻机告退。
太平离开时朝后瞥了一眼，透过帷幔，能看到几个人影站在隔扇门后，影影绰绰。
太平脚步微顿，她中途停下，对武瞾说：
“母亲，秀儿笨手笨脚，时常分不清书。女儿想找两个识字又灵巧的奴婢，跟着去学堂伺候笔墨。”
叶明正在想柳盈的事，隐约听到学堂，一瞬间回神。
他暗暗警醒，知道剧情点来了。
这是千古难逢的机会，不光叶明在意，卫长娆和杜婉月心思也活络起来。
卫长娆和杜婉月悄悄对视一眼，识字，细心，心灵手巧，最好有一定文学功底，她们两人刚好合适。
卫长娆拿不准要不要出头，她想要低调过自己的日子，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未必还有下次……
卫长娆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见叶明前一步，对着里面的人行了一礼道：
“在下叶明，在家中学过四书五经，大概的字都认得，常见的诗也能背个囫囵。在下不才，愿意为郡主分忧。”
叶明的话把屋里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卫长娆大吃一惊，不知为何心中重重一沉，她还在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叶明已经站出来自荐。
真论起学识，叶明必然远不及卫长娆，他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卫长娆头一次对自己生出质疑，以往，她一直觉得自己聪明冷静，和其他女子不同。
卫家不学无术的姐妹，宫里庸碌阴沉的宫女，甚至王府这些只懂得争宠的花瓶美人，都不如她。
然而现在，卫长娆不确定了。
卫长娆心神动摇的时候，她身边另一人也前一步，敛衽道：
“小女杜婉月，愿意侍奉郡主。”
卫长娆吃惊地看向杜婉月，杜婉月眼睫下垂，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像是感觉不到周围动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