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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狗婿何宗宪,薛仁贵在

贞观天子说:“丞相,朕欲两国相和,故而请你到殿,将原旧地方归还你邦,汝君臣不必怨恨。寡人即日班师,留紫薇大帝座下青龙神将单雄信在此保护,你可愿意?”

屠封听言,不胜之喜,说:“我王万万岁!”立起身来,退出午门,回转贺兰山,自然另有一番言语。

如今过三天,这一日贞观天子降旨班师,银銮殿大排功臣宴。

元帅传令三军摆齐队伍,天子了骕驦马,众国公保驾,炮响三声,出得木陽城,赤壁康王同丞相与文武官,一路下来,见了朝廷,大家俯伏,口称:“臣赤壁康王候送天子。”

贞观天子叫声:“狼主平身。赐卿三年不必朝贡,保守汛地,寡人去也。”康王称谢道:“愿陛下圣寿无疆!”

留下十万人马,保守关头,木陽城原改了康王旗号,狼主退归银銮殿,这话不表。

再说天子一路下来,不一日早到中原汛地。

那些地方文武官员迎接,打得胜鼓。班师旗号已到大国长安,却好天色傍晚,当夜不表。

次日天子升坐,诸卿朝恭已毕,徐茂公俯伏启奏道:“臣启陛下,臣昨夜三更时候望观星象,只见正东一派红光冲起,少停又是一道黑光,足有半高,不四五千里路远,实为不祥!臣想起来才得北番平静,只怕正东外国又有事发了。”

朝廷说:“先生见此异事,寡人也得一梦兆,想来越发不祥了。”

茂公说:“嗄!陛下得一梦兆,不知怎样的缘由,讲与臣听,待臣详解。”

天子叫声:“先生,寡人所梦甚奇。朕骑在马独自出营游玩,并无一人保驾,只见外边世界甚好,单不见自己营帐。不想后边来了一人,红盔铁甲,青面獠牙,雉尾双挑,手中执赤铜刀,催开一骑绿马,飞身赶来,要杀寡人。朕心甚慌,叫救不应,只得加鞭逃命。那晓山路崎岖,不好行走,追到一派大海,只见波浪滔天,没有旱路走处。联心慌张,纵下海滩,四蹄陷住泥沙,口叫:‘救驾’。那晓后面又来了一人,头粉白将巾,身白绫战袄,坐下白马,手提方天戟,叫道:‘陛下,不必惊慌,我来救驾了!追得过来,与这青面汉斗不四五合,却被穿白的一戟刺死,扯了寡人起来。朕心欢悦,就问:‘小王兄英雄,未知姓甚名谁?救得寡人,随朕回营,加封厚爵。’他就说:‘臣家内有事,不敢就来随驾,改日还要保驾南征北讨。臣去也!’朕连忙扯住说:快留个姓名,家住何处,好改日差使臣来召到京师封官受爵。’他说:‘名姓不便留,有四句诗在此,就知小臣名姓。’朕便问他什么诗句。他说道:‘家住遥遥一点红,飘飘四下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说完,只见海内透起一个青龙头来,张开龙口,这个穿白的连火带马望龙嘴内跳了下去,就不见了。寡人大称奇异,哈哈笑醒,却是一梦。未知凶吉如何,先生详一详看。”

茂公说:“阿!原来如此。据臣看来,这一道红光乃是杀气,必有一番血战之灾,只怕不出一年半载,这青面獠牙就要在正东作乱,这个人一作乱了,当不得了!想我们这班老幼大将,擒他不住,不比去扫北,就是三年平静了。东边乃是大海,海外国度多有吹毛画虎之人,撒豆成兵之将,故而有这杀气冲空,此乃报信于我。却幸有这应梦贤人。若得梦内穿白小将,寻来就擒得他青面獠牙,平得他作乱了。”

朝廷说:“先生!梦内人那里知道这个人没有。这个人有影无形,何处寻他?”茂公说:“陛下有梦,必有应验。臣详这四句诗,名姓乡坊都是有的。”朝廷说:“如此先生详一详,看他姓甚名谁,住居那里?”

茂公说:陛下,他说:‘家住遥遥一点红’,那太陽沉西只算一点红了,必家住在山西。他纵下龙口去的,乃是龙门县了。山西绛州府有一个龙门县,若去寻他,必定在山西绛州府龙门县住。‘飘飘四下影无踪’,乃寒天降雪,四下里飘飘落下没有踪迹的,其人姓薛。‘三岁孩童千两价’,那三岁一个孩子值了千两价钱,岂不是个人贵了?仁贵二字是他名字了。其人必叫薛仁贵,保陛下跨海征东。东首多是个海,若去征东,必要过海的。所以这应梦贤臣说:保了陛下跨海去平复东辽。必要得这薛仁贵征得东来。”

朝廷叫声:“先生,不知这绛州龙门县在那一方地面?”茂公说:“万岁又来了。这有何难?薛仁贵毕竟是英雄将才之人,万岁只要命一个能人到山西绛州龙门县招兵买马,要收够将士十万,他们必来投军。若有薛仁贵三字,送到来京,加封他官爵。”

朝廷说:“先生之言有理!众位王兄御侄们,那个领朕旨意到绛州龙门县招兵?”

只见班内闪出一人,头戴圆翅乌纱,身穿血染大红吉服,腰围金带,黑煨煨一张糙脸,短颈缩腮,狗眼深鼻,两耳招风,几根狗嘴须,执笏当胸,俯伏尘埃说:“陛下在,臣三十六路都总管、七十二路大先锋张士贵,愿领我王旨意,到龙门县去招兵。”

朝廷说:“爱卿此去,倘有薛仁贵,速写本章送到京来,其功非小。”

张士贵叫声:“陛下在,这薛仁贵三字看来有影无踪,不可深信。应梦贤臣不要到是臣的狗婿何宗宪。”

朝廷说:“何以见得?”

士贵说:“万岁在,这应梦贤臣与狗婿一般,他也最喜穿白,惯用方天戟,力大无穷,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是他若去征东,也平伏得来。”

朝廷说:“如此,爱卿的门婿何在?”士贵道:“陛下,臣之狗婿现在前营。”朝廷说:“传朕旨意,宣进来。”

士贵一声答应:“领旨。”同内待即刻传旨。何宗宪进入御营,俯伏尘埃说:“陛下龙驾在,小臣何宗宪朝见,愿我王万岁!万万岁!”

原来何宗宪面庞却与薛仁贵一样相似,所以朝廷把何宗宪一看,宛若应梦贤臣一般,对着茂公看看。

茂公叫声:“陛下,非也。他是何宗宪,万岁梦见这穿白的是薛仁贵,到绛州龙门县,自然还陛下一个穿白薛仁贵。”

朝廷说:“张爱卿,那应梦贤臣非像你的门婿,你且往龙门县去招兵。”

张立贵不敢再说,口称:“领旨。”同着何宗宪退出来,到自己帐内,分付公子带领家将们扯起营盘,一路正走山西。

列位呵,这张士贵你道何等人?就是当年鸡冠刘武周守介休的便是他了。与尉迟恭困在城内,日费千金,一同投唐。其人刁恶多端,奸猾不过,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名唤张志龙,次儿志虎,三儿志彪,四儿志豹,多是能征惯战,单是心内不忠,奸计多端。长女配与何宗宪,也有一身武艺;次送与李道宗为妃。

却说张家父子同何宗宪六人马,离了天子营盘,大公子张志龙在马叫声:“父亲,朝廷得此梦内贤臣,与我妹丈一般,不去山西招兵,无有薛仁贵,此段救驾功劳是我妹丈的;若招兵果有此人,我等功劳休矣。”

士贵道:“我儿,为父的领旨前去招兵,你道我为什么意思?皆因梦中之人与你妹丈相同,欲要图此功劳,所以领旨前去。没有姓薛的更好,若有这仁贵,只消将他埋灭死了,报不来京,只说没有此人。一定爱穿白袍者,必是你妹夫,皇见没有薛仁贵,自然加张门厚爵,岂不为美?”

那番四子一婿连称:“父亲言之有理。”六人一路言谈,正走山西绛州龙门县,前去招兵,我且慢表。

单讲朝廷降下旨意,卷帐行兵,到得陕西,有大殿下李治,闻报父王班师,带了丞相魏征众文武出光泰门,前来迎接。

说:“父王,儿臣在此迎接。”“老臣魏征迎接我王。”朝廷叫:“王儿平身,降朕旨意,把人马停扎教场内。”殿下领旨,一声传令,只听三声号炮,兵马齐齐扎定。天子同了诸将进城,众文武送万岁登了龙位,一个个朝参过了,当殿卸甲,换了蟒服。

差元帅往教场祭过旗纛,犒赏了大小三军,分开队伍,各自回家。夫妻完聚,骨肉团圆。

朝廷降旨:金銮殿大摆功臣筵宴,饮完御宴,驾退回宫,群臣散班,各回衙署,自有许多家常闲话。如今刀槍归库,马放南山,安然无事。

过了七八天,这一日鲁国公程咬金朝罢回来,正坐私衙,忽报史府差人要见。咬金说:“唤他进来。”

史府家将唤进里边说:“千岁爷在,小太史仁叩头。”咬金说:“起来,你到这里有何事干?”那史仁说:“千岁爷,我家老爷备酒在书房,特请千岁去赴席。”

咬金道:“如此你先去,说我就来。”史府家将起身便走。程咬金随后出了自己府门马,带了家将慢慢的行来。

到了史府,衙门报进三堂。史大奈闻知,忙来迎接。说:“千岁哥哥,请到里边来。”

咬金说:“为兄并无好处到你,怎么又要兄弟费心?”

史大奈说:“哥哥又来了,小弟与兄劳苦多时,不曾饮酒谈心。蒙天有幸,恭喜班师,所以小弟特备水酒一杯与兄谈心。”

咬金说:“只是又要难为你。”二人挽手进入三堂,见过礼,同到书房。饮过香茗,靠和合窗前摆酒一桌,二人坐下,传杯弄盏,饮过数杯,说:“千岁哥哥,前日驾困木陽城,秦元帅大败,自思没有回朝之日,亏得哥哥你年纪虽老,英雄胆气未衰,故领救兵,奉旨杀出番营,幸有谢兄弟相度,恭喜班师。”咬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为兄最胆大的。”

这时闲谈饮酒,忽听和合窗外一声喊叫:“呔!程老头儿,你敢在寡人驾前吃御宴吗?”

吓得程咬金魂不附体,抬头一看,只见对过有座楼,楼窗靠着一人,甚是可怕,乃是一张锅底黑色脸,这个面孔左半身推了出来,右半身凹了进去,连嘴多是歪的。凹面阔额,两道扫帚浓眉,一双铜铃豹眼,头发披散满面,穿了一件大红衫,一只左臂膊露出在外,靠了窗盘,提了一扇楼窗,要打下来。

那程咬金慌忙立起身来,说:“兄弟,这是什么人,如此无礼,楼窗岂是打得下来的?”

史大奈说:“哥哥不必惊慌,这是疯颠的。”

对窗说:“你不要胡乱!程老伯父在此饮酒,你敢打下来,还不退进去!”

那番这个八不就的人就往里面去了。程咬金说:“兄弟,到底这是什么人。”

大奈说:“唉!哥哥不要说起,只因家内不祥,是这样的了。”咬金说:“兄弟,你方才叫他称我老伯父,可是令郎?”大奈说:“不是,小弟没福,是小女。”

程咬金说:“又来取笑了。世间不齐整丑陋堂客也多,不曾见这样个人,地狱底头的恶鬼一般,怎说是你令爱起来。”

大奈说:“不哄你,当真是我的小女,所以说人家不祥,生出这样一个妖怪来了。更兼犯了疯颠之症,住在这座楼,吵也被他吵死了。”

咬金说:“应该把他嫁了出门。”大奈说:“哥哥又来取笑了,人家才貌的裙钗、绝色的佳人,尚有不中男家之意,我家这样一个妖魔鬼怪,那有人家要他。小弟只求他早死就是,白送出门也不想的。”

咬金叫声:“兄弟不必耽忧,为兄与你令爱作伐,攀一门亲罢。”

大奈说:“又来了,小户人家怕没有门当户对,要这样一个怪物?”咬金说:“为兄说的不是小户人家,乃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荫袭公子。”

大奈说道:“若说大富大贵荫袭爵主,一发不少个千金小姐、美貌裙钗了。”咬金说:“兄弟,你不要管,在为兄身还你一个有职分的女婿。”大奈说:“当真的么?”

咬金道:“自然,为兄的告别了,明日到来回音。”大奈说:“既如此,哥哥慢去。”史老爷送出。鲁国公那马来到午门,下马走到偏殿,俯伏说:“陛下在,臣有事冒奏天颜,罪该万死。”朝廷说:“王兄所奏何事。”

咬金说:“万岁在,臣前在罗府中,我弟妇夫人十分悲泪,对臣讲说:‘唯夫在日,也曾立过功劳与国家出力,如今罗家子嗣稀少,惟有罗通一脉传,愿程伯父帮忙再寻个媳妇。”

原来这罗通娶了屠公主后,两人一直没有子嗣,但是这屠公主知道高览的存在后,求着公公罗成,要跟着高览修仙法去了,所以罗夫人为这子嗣烦恼。

但是两人婚姻是政治婚姻,罗通再娶妻,李世民也不同意。

“臣想不如配一个丑陋女子却好。凑巧访得史大奈有位令爱,生来妖怪一般,更犯疯病,该是姻缘。未知陛下如何?”

朝廷说:‘既然程王兄保奏,寡人无有不准。”咬金大悦,说:“愿我王万岁、万万岁!”

谢恩退出午门,又到罗府内细说一遍。窦氏夫人心中大悦,说:“烦伯伯与我孩儿作伐起来。”咬金道:“这个自然。”说罢,前往史府内说亲,不必再表。

要晓得这一家作伐有甚难处?他家巴不能够推出了这厌物。东西各府公爷爵主们都来恭喜。

选一吉日,罗老夫人料理请客,忙忙碌碌,一面迎亲,一面设酒款待,鼓乐喧天。

史家这位姑娘倒也稀奇,这一日就不痴了。喜嫔与他梳头,改换衣服。临轿爹娘嘱咐几句,娶到家中结过亲,送入洞房,不必细讲。

这位姑娘形状都变了,脸泛了白,面貌却也正当齐整了些。

与罗通最和睦,孝顺婆婆十二朝,过门后权掌家事,万事贤能。

史大奈满心欢喜,史夫人甚是宽怀,各府公爷无不称奇。

也算罗门有幸,五百年结下姻缘,不必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