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话音刚落,赵禹也出言奏道:“陛下,商贾多为积货逐利之徒,见小利而忘大义。天下商贾,大者冶铸煮盐,积贮倍息,财或累万金。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之急,所卖必倍,以此获重利。
因其富厚,乃以利相倾,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至封君皆低首仰给。商贾贮财役贫,而不佐国家之急,于是黎民重困,朝廷乏用,天下风气日渐而奢靡!
张小郎作菽豆榨油之法,本欲利万民,传陛下仁德于四海然此法若被商贾等逐利之徒而悉之,徒使我等之愿,背道而驰矣!望陛下明察之!”
赵禹的意思是说,商贾们都是一些逐利之徒,见利而忘义,毫无仁义之心。大商人们冶铁煮盐,放贷收息,聚敛万贯家财。小商人们游走在集市之中,利用百姓以及市场的需求,坐地起价以获得重利。
这些人有了钱之后,就利用钱财结交王侯,权势比朝廷的官吏们都大,甚至连一般封君都要仰其鼻息,对他们俯首低眉。
这些商贾们,仗着自身势大财雄,疯狂奴役平民百姓,榨取财富,却而毫无一丝帮助解决国家急难心思,反而致使黎民百姓陷于贫困之中,国家也因此收不到足够的税收,并且还败坏社会风气!
这样的是是不值得信任的,这大豆榨油的事情,本来是一件好事,若是交给商贾来做,恐怕反而会败坏陛下的名声,将好事变成坏事!
赵禹的这一席话,让刘彻触动颇深,自从秦时商鞅变法之后,重农抑商就是秦汉两代王朝的基本国策,历代统治者,也基本都会将商人视为霍乱天子的根源之一,加以打压。
因此,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刘彻本人对于商贾们也是极为厌恶的,又怎么能够容忍那些低贱的商贾们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呢?
正当刘彻因此而产生了动摇,想要开口之时,张然又添了一把火道:“陛下,菽豆所出之油脂,虽有弊病,然其对天下万民而言,却有大用!臣曾潜心研究后发现,油脂亦如同盐一般,乃人体必需之物,有强壮身体之奇效。富家子食粱肉膏油,遂身强而力壮,能开强弓,力博猛兽。贫家子,乏粱肉膏油之用,以至身体孱弱,无缚鸡之力。
昔日,匈奴人以肉奶为食,因而体魄强健,而我大汉子民,多食菽麦粟米,遂身体瘦弱!两军交战之时,敌方力强,而我方力弱,因此汉军只能借器械之利而击敌。
但若是我大汉子民亦能每日食油脂,则身体将日渐强健,气力大增,因此,臣以为若能将菽豆所出之豆油,供之天下庶民,则我大汉必可猛士辈出,力敌匈奴!”
粱肉膏油不但味道比较好,经常吃的话,还能使身体变得强壮,这一点刘彻是知道的,但刘彻没想到的是,区区豆油也会有这种功效。
虽然心里觉得这种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但刘彻相信,张然是不敢骗自己的,因此虽然心中略有一些疑虑,但刘彻还是倾向于相信张然所说的话。
因此,在得知食用豆油有改善体质的功效之时,刘彻对于黄豆榨油的重视程度,不免又拔高了几分。
于是,刘彻大袖一挥,神情微微有些激动的说道:“张卿,赵卿之言,深得朕心!此等利国利民之大事,岂可交由一干蝇营狗苟之辈来掌握!张卿,赵卿,朕命尔等,严守菽豆榨油之机密事,不可予之外人!
另,着少府一干工匠,加紧制作菽豆榨油器械,尽快生产更多豆油,以利天下万民!”
“唯!”张然以及赵禹闻言,不禁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大松了一口气,并连忙俯身拜道。
虽然经过两人的劝说之后,刘彻打消了将黄豆榨油技术公开的想法,使其生产制作的权利又重新归属到少府手中,但张然想要获取相对独立管理权的事情,依然还没有着落。
因此,张然想了想,又对天子拜道:“陛下,臣有一事,欲奏请陛下知晓,并恳请陛下为臣做主,许以臣便宜行事之权!”
“嗯?”刘彻闻言,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张然一眼,见张然面有难色,似有所求,不免好奇的问道:“张卿,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但言无妨!”
“谢陛下!”张然俯身拜了拜,然后直起身子,正色道:“臣奉陛下之命,于建章宫苑附近,营造诸多工坊,践行羊毛制衣,菽豆榨油,以及孵化雏鸡之事幸得陛下看重,赵公支持,予臣诸多方便。今诸事日渐成熟,工坊所产羊毛衣,豆油等物日多,然臣发觉,臣所营造诸物,似与少府所制之物,大相径庭,似不能相容!”
“哦?竟有此事?”刘彻闻言,不禁再次感到惊讶,于是,便饶有兴致的开口询问道:“张卿,汝之工坊,如何与少府不能相容了?”
张然拱了拱手,回答道:“我少府之中,多能工巧匠,所制之物,如丝帛,锦缎,漆器,铜器的等物,以精巧华美,富贵奢华而冠绝天下,因而被长安乃至天下之达官贵人所喜,所以权贵人人趋之若鹜。
但臣工坊园所产之物,多为粗陋之物,无论是羊毛衣,豆油亦或者是雏鸡等物,都乃是普通庶民所用之物,不为贵人们所喜。
以菽豆榨油之法为例,此法所产豆油虽有不俗功效,然相较于膏油而言,豆油仍稍显粗陋,滋味匮乏多有不如,因此,唯有将其售之于市井百姓及天下庶民之属,方可获利!如若不能,则会产生巨额亏损,徒耗人力,物力!
因此,少府售卖多为精美之物,所购者亦乃是长安权贵,而我工坊园所产之物,则为粗陋之物,贵人弃之如鄙,唯有庶民喜之。故而,两者格格不入,臣也难以利用少府售卖渠道,来出售毛布,豆油,雏鸡等物!
因此,臣恳请陛下,允臣便宜行事之权,另建销售渠道,以售卖工坊园出产之物,为陛下赚取更多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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