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杜山的尸体,在医院小太平间存放了3天后的晚。
监狱医院,是一幢独立的四层楼栋,底层是门诊和药房,二层为住院区和实验室,三层是警务办公室、手术室,以及医院监区犯人的监舍,四层,除几间清洗室外,就是一个大晒场。
停放纪杜山尸体的太平间,在底层。
晚,二楼病房和三楼监舍,都安排有犯人值班,办公室也有警官值夜班,空无一人的底层门诊区,就无需值班了......
这是深夜丑时和寅时的交界时分。(3点到5点之间)
5监区老楼,现住着6名犯人的监房,从夜的世界里,裁下了一块黑布,挂在了监房洗漱区那儿的窗户。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远处城市阑珊的灯光,像金钉般或一串或一个个将夜钉了天幕。
妮妮喃喃说着梦话的司铁生,忽而转成了突兀的大声:“阿杜,你,你一路走好!”
话音大得足以把人全都吵醒,监房的人一个个都睁开了眼。“怎么那么大的梦话呢?”殷阳探起头问。
“阿杜刚才来过,你们看见了吧?”司铁生在床坐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是在做梦了,想他过头了!睡吧,时间还早呢!”殷阳把头放了下去。
“不,是来过,我好像看见床前站了一个人,冲我点了点头的。”司铁生坚持说,他的话引来了几许笑声。
但也有支持者,“好像是有人来过呢,我也好像感觉有人站在我床边,还往我枕头包里塞什么东西来着!”(犯人发的枕头套里,是可以套枕芯和别的东西的)也许苗亚飞觉得这种情形太荒诞,自己也不禁“呵呵”笑出声来了。
“要不,我也在做梦吧!是觉得有人,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的呢!”殷阳睡在进门第一张铺,刚才还一起笑话司铁生呢,这会儿他也想起什么来了。他的想起,大有传染性,接二连三地,有好几个,也都说,是好像朦朦胧胧地,看见监房里来过一个人呢!”
说说,监房里静音了,大家都恍然了!不可能的事吧!怎么可能?是在做梦吧?但几个人都做同一个梦?”
有小道消息说,阿杜在严管队自杀了。他们当时就把那臭嘴巴骂了一通。阿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凭什么?他干嘛要那样做?想他想的吧!大家都在想他,都做这样的梦,也不一定不可能。他们把头又放回枕头了。
爱打呼的苗亚飞,又响起了他不算太响,却很讨厌的会转弯的呼噜。司铁生却再也睡不着了,他总觉得,刚才这儿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他的直觉提醒他,还会有什么事儿再要发生!
被金钉钉在后窗的,那块裁下来的黑夜幕布,渐渐褪去了它的深度,转成了黑灰色、青灰色、水灰色,金钉也不像之前那样蛮横了,人老珠黄般黯然失色了。
另一头,监房门外,透过走廊那侧的窗户,因为那儿正是东方,夜的意思已大体消失了。忽地,司铁生的脑海里,“咣”地响起了一起锣声,他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望不一会儿,手指着走廊窗外,以几近恐怖的声调大叫起来:
“干什么?那些人想干什么!”
声音把大家都招了过去,几十米外,一副担架,由4个民警抬着,应该是从医院出来的,担架分明抬着一人,用白色盖尸布,从头到脚覆盖着。担架后面跟着5、6个民警,每人肩都扛着铁锹、镐头之类的工具。一行人没走环形大道,违规地穿插绿化区,朝老监区监舍楼边的土坑那儿走来。
“担架抬的是什么?死人?他们要把死人偷偷埋了!”
“不会吧,监狱哪能这么干!”
“偷偷把犯人埋了,这人头怎么销账?”
正当门口的一堆人胡乱猜测,摸不着头脑的当儿,一个人的一句话,掀起了一个惊天巨浪:
“前两天我是听说阿杜自杀了,会不会是真......?”
苗亚飞自知失言,忙住口,大祸却已酿成了。
“你说什么?那担架的是阿杜......”司铁生一声锐叫,一把将苗亚飞推到墙角,你他娘的乌鸦嘴!敢再这么说一遍?”被殷阳拉开后,司铁生走到纪杜山原睡的床边,抱起他原睡的一床被子,拥抱良久后,他捧着那床被子说:“阿杜,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我知道你平生的所思所愿是什么,向‘枪魔’讨还血债,现在大业未成,你怎么会......阿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干什么,都算我铁生一个!”
“阿杜是为了我们做了挡箭牌,要不,现在在严管队的是我们。这两天,我的心像被一万只老鼠在咬似地!我真想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让我去替了阿杜回来......”殷阳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巴掌把泪水抹了,冲他们大声呵斥:“都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的监狱怎么会死了人偷偷埋呢?就像刚才欣生说的,少了一个人头,算怎么说?那事情就大了!”
正吵吵嚷嚷间,秦小海在他床铺那儿大叫起来:“咦咦,你们快来看!快来看!那墙怎么会有那只手掌印的?”他指着门边的白墙壁。
大家闻声都拥过来,还真是!在门边离地1米多高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昨天白天不曾看见的黑手印!呈淡灰色。
司铁生挤在最前面,看了看,一下转身,满脸激越地对殷阳对大家说:“那手印是阿杜留下的......我......我敢肯定!......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掌印......!”
鸦雀无声。
殷阳第一个打破沉寂,欣喜道:“那就是阿杜晚的确来过了,他是来看我们的......”
“怕影响我们睡觉,没敢喊醒我们,逐个在我们床边走过,所以我们朦朦胧胧地都有了感觉。最后他临出门的时候,就在这墙留下了掌印,那是在向我们告别!”雷同抢过殷阳的话头说。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道。司铁生又以专家般的口吻说:“阿杜什么身手啊,严管队的门窗关得住他的?他要出来溜哒溜哒再回去,还不小菜一碟?”
(——监房里有人来过?......纪杜山的尸体,已在医院小太平间停放3天了......且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