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疯子自从疯了以后，我听人说，他嘴里天天念叨着什么‘他们活了，我见鬼了’的话……后来，还有个军阀头子叫孙连仲的，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好像懂得一点风水，他就没有住进来……”
“再后来，就是破四旧那会儿，还有些年轻人不信邪，比着谁胆子大，估计也是为了在小娘们面前显摆显摆毛蛋。十来个人吧，住了一晚。结果，当晚死了八个，全被砍了脑袋！剩下的两个都疯了！那两个人都说看到了一架四匹大马拉的战车，有人挥刀砍他们……后来，疯掉的两个人就都跳魂河死了。”
老人说到这里时，我自然马就问道：“三太爷爷，你是亲耳听到那两个‘疯子’说的话么？您后来到现场看了么？”
老人对我投来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说：“小伙子你有前途啊。问到了点子。要不是知道你有位高深的叔祖爷爷，我一定收你入门！咳咳咳，当时吧，我是跑去看了的，当然的，我那时不敢当道士了，是给大队里当会计。”
“我当时，先看到那两个变成疯子的毛头小子大叫着在宅子门口乱跳乱蹦，嘴里大喊着‘他们活了……战车来了……啊……有三个人……砍砍砍……’反正是语无伦次，多听了一会儿，我大概判断出他们是说出现了一辆战车，车有三个人什么的。而后来，有人叫我去宅子里看看——其实他们都知道我原来的老本行，胆子是极大的，如今遇到这样诡异的事，当然就把我推了出来，因为他们没人敢去——我进了宅子，那时天还没有太明呢，有点黑，我一眼就看到门洞这里躺着三个——他们确实是被一下子就砍掉了头，我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脑袋——我继续往里走，我记得十分清楚，当时老四也在场，我们一眼就看到这眼井口站着一个人——”
老人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那眼古井，说：“我们别坐在这里，咱们离这里都远点！——狗——日滴！现在我想起来，还害怕呢！真是邪乎得紧！”
这时，我能看出三太爷爷的紧张。他看向那井口时，连手里的铜烟袋锅子都跟着颤抖不止。又看到他一把抄起了地的酒瓶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枯皱的喉结蠕动，最后抹了抹嘴，这才镇定下来。
我忽然感觉后背发凉，有股冷风从井中吹了出来，不觉打了一个冷颤。看了看周凌霄，他不比我好多少，拿着筷子的手在发抖，一个花生米夹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三太爷爷看了看自己的玄孙，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了我，声音发沉，颤抖：“我与老四同时看到，有一个穿深蓝色战甲下穿红色裤子、手持一把这么大长剑的秦国战士，就站在这井台之。”老人比划的大概是一米来长。“我也怕自己是看错了，后来还与老四交流过，我们确信看到的不是什么幻觉——那战士背对着我们，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拎着一颗张大牙的人头。”
“我们生活在那个年代，也是见过刑场砍人的，也经历过战争，更见过人吃人。所以要让我们害怕的事情是不多的。但我想说，没有哪个场面像那天一样可怕——那位秦朝战士猛然回过头来看向了我和老四——那是一张蓝色的脸，不知那脸本就如此，还是用颜料涂的。他看了我们一眼，就是这一眼，我跟老四马就吓得坐倒在了地！我们两个吧，都是道士，也算学有小成，有点小法力。坐在地后，马就同时念咒语。但我们只念了个开头，却再也无法念下去。”
“喝！”老人大喝了一声，又说：“他就是这么大声一喝，便震得我与老四胸口发紧，肠子乱挤，都喷出一口血来。这时，我在惊惧中看到，那人拎着滴血的人头已完全转过了身，他慢慢下了井台，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他转了转手中的长剑——你们去博物馆看过那种年代的长剑吧？我可以保证，我跟老四当时看到的那把长剑，比那些要大不少，剑刃还不断的往下滴着血。一步，两步，三步……我跟老四都吓傻了，动也不能动……”
我看了看周凌霄，他好像并没有在听老人的故事，他此前不停的喝酒，而且看来酒量也不是太大，如今已将头挨在膝盖开始打瞌睡了。
“就在这时，一辆战车——战车你知道吧？——对，就是跟博物馆的那个差不多，但博物馆那个太小了，我跟老四眼前出现的那个战车，就那四匹马，每一匹都有两三米多高——我滴亲娘！”
“与战车同时出现的，还有四个人——对，是四个不是两个，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车站着两个人，一样的蓝脸，中间那人应该是驾车的。两边的两匹战马还分别坐着一个人，他们全都是血红的盔甲，血红的脸，手里拿的是那种长枪——不对，好像是叫什么戈。那时吧，我跟老四真的是已经傻了，以为自己死定了——我们当时都尿屎了——可谁知，骑在战马的一个人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就是那声重哼救了我们。”
“本来走向我们的那个家伙杀气腾腾，将长剑都举了起来，马就要挥下。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神，是一种麻木和不屑，似乎斩杀同类对他来说，不比杀只鸡有什么太多的差别。但在听到了那声重哼之后，他的身形就停下了，却忽然就将人头扔了过来，就扔进了我的怀里！他转身，急速走了回去，了战车，站在了车厢的左边。就在这时，青天白日的忽然刮起了大风，雨就跟现在的自来水龙头打开一样，雷声闪电也突然同时出现！这时，不知那五人中的哪位又重重大喝了一声，我跟老四就都被震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