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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当前局势,何去何从

次日天刚蒙蒙亮,冉路远就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响起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公子,你醒了么?公子。”

田晴川晕晕沉沉中,把散乱意识用力聚了聚,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此时,外面的天光从窗格里透进来,照得屋里朦胧一片。拉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脱得光光的身子,用力地拍了拍脑门。于是张嘴应道:“醒了,醒了。冉路远,你能不能……给我找套衣服过来?我的衣服破了。”

“公子请稍等。”

不一会儿,屋外又响起了冉路远的声音叫道:“公子,请开门,给你送衣裳来了。”

田晴川跳下床,用被子把身子胡乱一裹,拉开门,就看到冉路远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服饰站在门外,乍一看到她光裸的肩胛,冉路远“嗷”地惊叫起来,一只手迅速蒙住了眼睛,并偏过了脑袋。

田晴川被他吓了一跳,微一转念,便即明了他叫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把夺过衣服,把门关了。屋外听到冉路远慌慌张张急步跑开的声音。田晴川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穿衣服。心想:这古代的男人还真是可爱,君子到连“男人”的身体都不看的地步。唉!难道我真的长得难看不成?

这套衣服,蓝色素纱圆领,好似是几幅纱拼制而成的,衣襟部分掀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这,这怎么穿啊?再一看裤子,也是两幅薄纱的样子,是什么东西啊?田晴川穿来穿去,连汗水都出来了,怎么都没有穿好。最后手忙脚乱穿好了,才发现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胸前的那两座高原,在薄纱下,怎么也遮挡不了。怎么办?她眼睛左转右转,这样出去怎么见人?要不要隐藏自己真实的性别?毕竟这是古代,不是现代社会,女人听说在古代是没有地位、没有话语权的……她眼睛一转,看到床的蚊账,前摸了一下,虽然有些粗劣,但也算难得的柔软了,当即过去撕了一条下来,缠在胸前,再把衣服左右衣襟一交错,穿在外面,嘿,这一看,还真是一位活脱脱的古代翩翩佳公子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套衣服是冉路远在播州时所买的汉服。冉路远兄弟常在汉人的地方游历,穿汉服也是为了有时候行事方便,更兼他向来喜欢汉人的生活方式。他原本是想拿一套自己的服饰过来的,后又一想,昨天见田晴川所穿服饰极为怪异,只怕不会喜欢自己的服饰,更兼这套服饰一直未穿过,放着也是放着,便给她送过来了。

当田晴川穿着这样一套异常的服饰出现在冉家母子三人面前时,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昨日的田晴川倒在草垛里,就像是一滩软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后来对抗匪徒时的田晴川又太过于狠辣刚猛,动作更是干净利落,英姿傲人;而此刻的田晴川一袭蓝衣,儒雅俊秀,柔中有英,英中有锐,自又是另一翻俊美风采。

田晴川这也是平生第一次穿古装,而且还是如此怪异的古装,不像电视剧中那么仙的汉服,也不像唐装。她知道遵义属贵州,贵州多少数民族,冉家定然也是少数民族中的某一族了。只是这一遮到底的长衫,可真是不好动手脚啊!

冉家母子从惊愕中醒过来,忙给她打来清水洗漱,居然还备了早茶和米饭,还额外炒了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菜,看着黑糊糊的。

田晴川军人之家出生,从来不知拘于礼数,坐下端着碗就吃,可吃了两口,才看到冉家母子三人还站在一旁,似乎不曾想坐下来用饭。她扬了扬眉头说:“怎么啦?你们不吃饭么?”

“公子先用,公子先用。”冉家母子三人推辞道。

田晴川把碗筷一放,心想要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如果说出来,只怕冉家母子三人再不会理她了。于是,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我现在是田晴川,一个流浪在外的人而已,受你们这样照顾,我真是内心有愧。你们若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这般和我见外,都坐下来吃饭吧,来啊!”

冉家母子三人面面相觑,嗫嚅不前。

田晴川又说:“都坐下吃饭吧!我还有事向你们兄弟请教呢?”

冉家母子见她毫无架子,又这般说话,也便不再推辞,拘谨地围拢桌前,坐下端碗吃饭。

这冉家兄弟似乎也是常年在外行走的人,此前是受母亲约束,微有些拘谨,此刻一坐桌吃饭,互相一交谈,便显现出了迥异旁人的谈吐和见解。

冉浩廷说:“不知道公子想问何事?我们兄弟虽然不才,但只要知道,定然一一相告。”

田晴川笑说:“你可了解时下的局势?”

“局势?”冉浩廷和弟弟冉路远对望了一眼,微有些讶异的神情。

田晴川说:“此前我遭遇到了一些曲折的经历,丧失了许多记忆,有很长时间与外界没有联系,就想知道现在的播州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南宋朝廷是什么情况?”

冉浩廷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公子,我与弟弟已打定了隐居乡野的念头,国之弱,君之晕,虎狼可欺也!实是吾辈之痛楚。”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此刻蒙军铁骑压境,川中一片血腥;而朝廷被奸臣把控,贪腐成性,照此局势,真是不容乐观啊!”

“史弥远不是死了么?怎的南宋朝廷还有……”话还没有说完,田晴川用力往腿拍了一巴掌,道:“这死一个史弥远,又出一个贾似道,也难怪了,难怪了,唉,说一千,道一万,南宋的灭亡,全是这个赵昀的罪过,如果他不搞什么‘端平更化’、‘联蒙灭金’,哪会招来蒙军压境啊!”这话是有一次军事课的讨论之题,大家就讨论到了南宋是怎么灭亡的?有的说是积弱,有的说是蒙古太强大了……最后有一个同学说:“南宋之所以灭亡,是因为误信了盟友的话。”这话得到了教官的点赞。最后教官总结说:“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但有时候帮着朋友消灭敌人,却不会得到真正的朋友。”

这完全是田晴川根据史料自言自语的一翻说辞,想不到她所说的这一串信息,却让冉家兄弟大大地吓了一大跳,竟然连筷子都掉在了地。

“你们怎么啦?”

“公子你说……你说南宋会灭亡?”

“迟早会灭亡,这有什么稀奇的……”田晴川说时,突然才想到自己又说漏了嘴,不由得站起身来哈哈一笑说:“我胡说八道的,胡说八道的,你们不要当真。”

冉家兄弟笑得异常勉强,冉浩廷突然郑重说道:“公子,你…在此说说倒也无妨,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能如此说,这可是抄家灭门之大罪啊!”

田晴川一挥手,立马转了话题说:“咦!你们昨晚答应那几个小家伙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冉家兄弟放下碗,互相看了一眼说:“此次回乡,原本再不愿出山的,但为了乡亲们,我和路远再去播州一次,请求少将军出兵围剿花背虎。此事了后,我们兄弟便决定陪伴母亲,隐居乡野。”

田晴川叹了口气,似乎并不赞同他们的想法,摇了摇头说:“国家有难,年纪轻轻便说什么隐居隐居的,这硝烟在前,哪里有安身之处啊!昨晚那一幕惨烈的场面,你们兄弟俩不是亲眼目睹么?”

冉路远想了想,道:“这几年时间,我和兄长遍游巴蜀名胜和关隘重镇,也想着为国为民,浴血奋战,可朝廷却贪婪腐败,而西南各部,除思、珍、辰等几州归附朝廷,自杞、罗殿、鬼族、水东、水西等其余各部,无不各自为政;而播、思、珍、辰几州虽明面听从播州调配,但私下却又各自为政,还时有彼此打压、蚕食……。”

“路远——”冉浩廷突然喝道。

冉路远自知失言,禁口垂头。

田晴川微微一笑,了然于心,知道此刻冉浩廷肯定是认为自己也是田家的一份子,冉路远说出这话,怕得罪自己,更怕引起各部族首领们的不满,惹祸身。当下,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要照你们这样的想法,仅仅因为国家腐败,土司们各自为政,就放弃抵挡侵犯的敌人,那如果全国人民都如你们兄弟俩这样做,这个国家岂不是更早完玩了。”

冉家兄弟脸色一变,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一个为追求女子而离家出走的花花公子身,目光炯炯注视在她的脸。

田晴川也抬起目光炯炯看着他俩,又道:“男儿在世,无论所在的国家是贫是富,是强是弱,都应该尽自己一己之力,哪怕战死,又有何惧?”

“我们兄弟并非怕死。”冉路远胀红着脸,叫道。

田晴川冷笑:“不战而逃逸深山,不是怕死,又是什么?你倒是告诉我。”

冉家兄弟默默地想了一下,居然一时有点答不来。

冉母在旁轻声说道:“此前杨大人也曾屡次相邀,我亦是劝你兄弟二人前往效力……”

冉浩廷叫道:“母亲,我和路远自知受少将军知遇之恩,但近年远游,不在母亲身边孝顺,实在是……”

冉母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既受杨家大恩,又如何不报呢?”

田晴川插嘴,讶然道:“现在不是抗蒙么,怎么又扯到忠孝之事去了?难道在父母身前尽孝,蒙古铁骑就不会南下么?我可听说这蒙古铁骑所过之处,那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一片焦土,尸堆如山,不止南宋百姓受灾,就连中东和欧洲……”

“中东和欧洲?”冉家兄弟一惊,问道:“何为中东和欧洲?”

“中东和欧洲嘛……”田晴川忍不住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这说着说着又说远了,想了想,觉得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便说:“这个以后再慢慢给你们俩解释。对了,现在的蒙军打到哪里来了?”

“已经打进蜀中,听说蜀中已经成人间地狱,蒙军四处杀掠,惨不忍睹。”冉氏兄弟黯然摇头。

田晴川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此时如果是淳佑年间的话,那么此刻余阶正在广纳英贤,率军抗蒙。不由脱口问道:“余阶大人可在四川?”

两兄弟互相望望,冉浩廷问:“田公子认得余大人?”

“他此刻可是在四川?”

冉氏兄弟摇了摇头:“这个,不知。”

田晴川叫了起来:“你们怎么不知呢?这样重要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的啊?”

冉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她此话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这余大人和他们有何关系。

田晴川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又说漏了嘴。她苦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慢慢走出屋去,一直走到院子前沿,眺望着远处玉带似的墨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老天,这是什么年代啊?她脑中一片混乱,自己历史向来不好,突然穿越到这混乱的年月中来,最混蛋的是,居然穿越到一个取了那么多年号的年代里来,搞不清楚这哪一年是哪一年啊!她又想,如果此刻余阶在四川的话,那还尚算是安全的年代……可是,这历史迟早会向着那段历史前行的,除非——除非怎么样?改变!改变历史!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蹦出来,就把她自己震惊了。她又想到曾经看《寻秦记》时,好像项少龙也曾经说过想把历史改变一下的,可是最后还不是朝着原来的轨迹发展了,而且还是他促进了历史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的。唉!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回我的年代去?如果我再也回不去了,又怎么办?据历史资料所载,这蒙军南下,统一天下是迟早的事情,南宋不过是苟言残喘,如何抵挡得住。

又想,管他是元朝还是南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管好好地生活着,保护着自己就好了,也能活得长长久久的。可是,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她脑中瞬即又窜出了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一闭眼睛,就感觉到车水马龙在奔流;一闭眼睛,就听到军队的哨声和口号……

自己今后何去何从呢?她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想着这个问题。冉家兄弟此去播州求援,我先随他们到播州去,可过后呢?过后又怎么办?在这群雄割据的蛮荒之地,自己无异于一个外星人,还不如去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重庆,也能看看古时候的家乡与现代社会的家乡有什么不同?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几个少年突然闯进了院子来,为首一个老远就叫道:“恩公,恩公……”

闻声,冉氏兄弟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田晴川收起心神,从地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这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的脸,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三少年走进院子,为首的龙峥叫道:“恩公,冉大哥,冉二哥,我们也要随你们去播州。”

冉浩廷皱眉道:“龙峥,此去播州,天长路远,不是你想象那般的。”

龙峥叫道:“冉大哥,你就把我三人一同带去吧!只要求得杨少将军答应剿匪,无论有何要求,我们定会答应。”

冉浩廷道:“可是……你父亲刚走,你还得在家替父操办后事,如何能弃你父亲于不顾呢?至于杨少将军那里,有我们兄弟二人前去,已足矣。”

三少年听了此话,还欲说什么,被田晴川摇手打住了:“你们就不必去了,就在家里等待好消息吧!”

“只是不知道去播州,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田晴川随口问道。

“何为交通工具?”大家都露出疑惑的表情,望着她。

田晴川摸摸后脑,呵呵笑道:“交通工具,就是指代步的,代步的……比如骑马,坐车、坐船等。”

冉路远摇头道:“不曾有,俱是步行。”

“什么?步行?”田晴川叫了起来,她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便是步行了。她想到和王岳阳在野外生存拉练过程中,整整在森林里穿行了一个多月,她曾经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走路了。”王岳阳也发誓说:“如果在有代步的情况下,这辈子都不会再走路了。”

“如果公子不愿意步行,可顺墨河放排而下,先到垛南,再从垛南弃排岸,再雇马车。”龙峥说道。

田晴川眼睛一亮,突然就兴奋了起来,叫道,能少走一段路,那岂不是比一直走路强了很多:“这方法好,这方法好,就放排。”

冉浩廷迟疑着又道:“只是……只是……”

田晴川忙又问:“只是什么?”

“只是这顺排而下的方向会适得其反。”冉路远道:“须得在垛南转而向西行,方能到播州。”

田晴川愣了愣:“那岂不是这段水路的路程是在走反路了么?”

“方向虽是反的,但到了垛南后,可寻马匹代步。”冉路远道。

田晴川这才转忧为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她脑海里想着:在这古代生活,没有汽车,怎么着也得自己发明个什么东西代步才行。否则一直走路,鞋子非磨破不可。她看看脚的军用皮靴,不得不佩服国家对军需用品的质量要求,穿了一年多,又在水里浸泡过,一点磨损的迹象也没有。

当下,大家达成统一意见后,各自去收拾行李。

田晴川找冉母要了一方包袱,进屋把自己换下来的防弹衣和迷彩服收好,把狙击枪背在背。与冉氏兄弟向冉母、龙峥、周重、龙塔三个少年一一辞行。来到墨河边,把村民搁在岸边的竹伐抬了出来,扔进河里,冉路远冉浩廷兄弟撑筏,田晴川悠哉从于筏,顺水向下游飘去。

冉母和三个少年站在屋角远远向他们挥手。那挂在树的红绫带子迎着晨风,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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