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一剑封天 > 正文 第二十章 道分先后

龙场镇白石巷韩宅。

如今三家祠堂主持祭祀大典的是韩家,三家的祭祀大典每三年一轮,而剑器司署的主事则由其他两家把持,无论哪个王朝的朝堂权力构架,皆是如此,帝王看重平衡,臣僚则和光同尘,这龙场镇也是如此,小小的龙场镇都是如此,就更不用去说州郡朝堂,但能主持祭祀便是正统,君主所把持的就是这个“正统”,臣僚权力巅峰,倒也可以篡位,但是,这个正统却始终都是悬在心头的一柄利剑,无论如何,这个正统都可以主导着王朝气运的走向,韩家掌握了龙场镇的“正统”,但是韩家族长韩滔却高兴不起来,比起那些被赶鸭子架登基的君主,韩滔这个三家主祭,更多的是后悔,家族中住进了几个祖宗,任谁也不会高兴,垂帘听政就像是吞下一个苍蝇,想吐却又不敢吐,山连同朝堂中的大佬,哪个是韩滔能惹得起的存在?

南楚境内的山宗派由相国寺一家独大,稍小的则各自占据一方山水福地,就犹如盛唐王朝后期的藩镇割据,烟川江下有九条支流,除了开宗立派占据的以外,大部为山野散修啸聚山林,号称“九河龙蛇”。

也就是烟川江水神娘娘萧豫脾气好,并不像其他山水神祗一般,牢牢把持住山水灵韵,这九条支流下得所谓“龙蛇”各争霸首,几十年来竟然出了个江湖共主。

凤鸣湖大大小小数百个个岛屿,散修无数,就中四境人物就有不下百余,这等江湖共主,就连相国寺也不敢轻易与之为敌,若是这等“龙蛇”身处龙泉与北阳两大王朝,只怕连个完整的凤鸣湖也留不住,卧榻之畔,谁人愿意有一头野狗酣睡?

而韩家正堂闭目养神的白面男人正是“九河龙蛇”的江湖共主,九河君蒋图。

与之同来的,还有南楚朝堂的人物,比九河君蒋图更为好深莫测的,却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其身边的须发灰白的老者目光冷冽,以韩滔的眼力,华贵妇人身边的随从老者,极有可能已近凡夫武道八境,在南楚境内朝堂武夫八境的,只有南楚大将军鹿鸣鸿,这趟水真是越来越浑。

韩滔暗暗叫苦,只一个九河君蒋图就足以让他头疼不已,南楚大将军鹿鸣鸿也亲自而来,还有一个身份不知的莫测华贵妇人,这个家主要知道就不做,擦了擦冷汗韩滔小心翼翼道:“几位仙师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在下,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华贵妇人优雅地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并不接话,韩滔那等言不由衷的神色,任谁都能看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了名利的束缚,谁也不会甘愿去卖命,南楚朝堂之,大抵都如韩滔之辈,华贵妇人浸淫权谋数十载,怎能看不出,所以她并不急于一时,而她身边的老者更是恍如未闻,九河君蒋图似笑非笑地看着华贵妇人,气氛不由得尴尬下来。

能坐九河龙蛇,江湖共主宝座的,其城府绝不会低,九河君蒋图看似和蔼可亲,但在这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道不见底的深渊。

这些,华贵妇人与其身边的老者自然也心知肚明。

所谓九河龙蛇的山野散修,没有哪个手不粘血的,走旁门的,都是有利则聚,无利则散的货色,若非相国寺不愿插手,南楚朝堂绝不会让这位九河君染指此事。

龙脉气运之争,谁也不会让一只“野狗”散修得了好处去,更何况尚有其他山大宗虎视眈眈,仅凭着皎皎洲正阳山那位,这龙场镇就绝对不会轻易了事。

九河君蒋图看向华贵妇人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欲望和贪婪,华贵妇人不同于他后院中任何一位侍从娘子,雍容华贵之中犹有一丝妩媚,撩拨得蒋图色心大炽。

八境武夫老者冷冷一哼,蒋图讪笑着收回目光道:“无妨,你先退下吧。”

韩滔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正堂,谁愿意去伺候几位“祖宗”,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大人物之间的龌龊,不是他这个小人物所能掺和的,稍有不慎,不仅是他,怕是整个家族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沉寂总要有人打破。

华贵妇人放下茶盏道:“此次气运争夺,不同往日,南楚绝不希望北阳夺了定盘子,占得先机,北阳铁骑早就在烟川江畔蓄势待发,若是丢了这次先机,北阳铁骑长驱直下直捣黄龙,就不再是空话,唇亡齿寒的道理,九河君不会不懂,北阳王朝境内的散修得的下场,九河君怕是比我更清楚,盛世王朝绝对不希望有‘野狗’在江湖之远狺狺狂吠。”

九河龙蛇之所以能够存在,与南楚朝堂的暗弱不无关系,如今北阳朝堂经由赵谦之接手,无论江湖与庙堂犹如铁桶一般,而山宗派更是迫于赵谦之所定立的规矩不得插手两大王朝气运之争,站队很重要,若是北阳铁骑当真跨过烟川江长驱直入,第一个剿灭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些山野散修,真正想一统南瞻洲的君王,绝对不会容忍啸聚山林的山野散修,在卧榻之畔酣睡。

蒋图沉声道:“裴夫人多虑了,我蒋图虽然是山野散修出身,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夫人请放心,此次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襄助夫人。”

华贵妇人裴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便好,九河君可不要忘了,南湖书院的李先生说过的话。”

说罢,华贵妇人裴氏起身袅娜着丰腴的腰肢款款走出了正堂,这等妩媚风姿,让蒋图不由得看呆了。

“哼!”

紧随在华贵妇人裴氏身后的八境武夫老者,冷冷瞥了蒋图一眼,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九河君蒋图挑眉轻笑,并不把老者的威胁放在心,敢与同蒋图直视的人很多,活下来的却很少,凡夫武道有路可无循的只到八境,摸不到九境门槛,就再无可能,凡夫武道八境在中四境的蒋图眼中根本不够看,若不是因为忌惮南湖书院那个挂着稷下学宫三千贤名-器的李慕白,只怕他的后院兰芝庭里,早就多了个华贵妩媚兼有的侍寝娘子。

白石巷中的韩氏子弟,早就被韩滔安排在了龙场镇东南雨花巷别院里,白石巷偌大的韩宅中只有裴氏及八境武夫老者,九河君蒋图另有落脚处。

奇石碧树,绮丽花木,韩宅后院的繁奢不下于南楚京都建康府的园林,剑器司署每年所下拨的银钱,只有小半总用在铸造剑器,而剩下的大部分则由韩、李、商三家贪墨,当然,这是龙泉王朝朝堂的常事,不过若是两相对照,南楚朝堂的腐朽比之龙泉王朝更甚。

王朝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而百姓升斗小民则是供养树的土壤,而州县署衙是树的根系,当各级官员的盘剥日益加重,升斗小民不堪其忧,就如同土壤的变质,根系不再输送-养分到树的冠顶,再怎么高大繁盛的树,也会轰然倒下。

这些道理是升斗小民都能说出来的,但是朝堂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子曰,圣人言的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却不懂,还自诩圣人高第,着实可笑。

华贵妇人裴氏暗叹感慨,南楚还是太平久了,从根都烂了,而纸醉金迷粉饰太平的靡靡之音仍不绝于耳,而朝堂下还做着天朝国的春秋大梦,当真讽刺。

“鹿伯,那九河君可信吗?”华贵妇人敛了心神,毕竟此时不是感慨叹息的时刻,龙场镇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且不论来趟浑水的山野散修,那隐匿在暗处的北阳宰辅赵谦之就已经让她芒刺在背,如鲠在喉,朝堂的手腕在这里毫无用处,她所能仰仗的,就只有行走江湖多年的八境武夫鹿鸣鸿。

沉吟片刻,八境武夫老者鹿鸣鸿道:“所谓九河龙蛇,其实就是凭借着仙家手段杀人越货的草莽,能做的了九河龙蛇江湖共主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夫人对这个蒋图须得小心提防,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保不齐他便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若非李先生有言在先,只怕这时你我的生死犹未可知。”

闻言,华贵妇人裴氏展颜一笑道:“多谢鹿伯提点,这泓泉水我着实喜欢,就拜托鹿伯。”

搬山运水的手段,除了中四境的造册仙师能够轻易为之外,八境武夫凭借着一口游野真气和符箓手段也能做到,而行走南瞻洲江湖几十载的鹿鸣鸿,这些只能算小手段,不值一提。

运用符箓虽然极为耗费游野真气,但以武运昌隆的八境武夫的游野真气,这当真是小菜一碟,能用符箓总要比用武运好的多,鹿鸣鸿自从朝堂功成身退,就一直跟在华贵妇人裴氏身边,她喜好山水的性子,自然是了然于胸,这等搬山运水的符箓在他的小天地之中倒是极多,不用华贵妇人裴氏招呼,鹿鸣鸿一口游野真气注入符箓之中,之见点点星光闪过,韩宅后院的清冽泉水陡然不见。

“好,谨遵夫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