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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七章:大悲寺

钱塘郡位于江南道东北方位,所以越往苏南郡走天气越显得炎热。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

官道空落落的少有行人,就算是行商镖行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顶着太阳赶路。

啼声隐隐传来,缓缓行来一匹白色大马,马背却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女子容貌普通但也年轻,身穿一件月白色宽大袍子,身后牵着缰绳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正是路一和端木冷月二人。

离开三人园走了两天,一匹马就拉肚子没办法骑乘,两人只得共乘一骑。

路过集市的时候原本路一打算再购买一匹马,谁料端木冷月清清淡淡说了句:“天气热,新买的马匹也很容易拉肚子的。”

路一暗暗发笑,也就不再重提此事,反正两人共骑一马,也就热点,其它都还是挺舒服挺满意的。

看了看日头,路一笑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实在太热,马儿怕是吃不消。”

端木冷月自然没有意见,她的心里也很热,少男少女之间的事情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还好,一旦说开了心里面的占有欲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看到一路以礼相待的路一她突然有些怨气,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所以她让一匹马拉了肚子。

两人共乘一骑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让端木冷月觉得很满足,可是没想到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东西,所以她心里很热,又有点后悔当时拒绝路一再买一匹马。

路边有一座凉亭,空无一人。

路一停下马,两人决定稍做休息。

喝过水,清风徐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笑嘻嘻的惫懒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等一下你坐前面。”

说完脸儿一红,妩媚动人。

路一微微一呆,初次相逢虽然惊艳于她的绝色,不过总觉得她就像高高在俯瞰人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美则美矣,但容易让人敬而远之,最近越来越落入凡尘的端木冷月逐渐散发出另外一种让人着迷的味道,反而更加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你真好看。”

端木冷月心里甜腻,不过嘴却说:“越来越油嘴滑舌。”

路一挨着她坐下,感慨的说道:“真好。”

少男少女自有忘却忧愁的本事,世事原本无常,如果没能把握好眼前的美景,哪里又能真的一窥名山大川?

官道转角处出现一个缓步慢行的身形,距离尚远,模样看不真切。

路一笑道:“原来还有人比我们更加着急赶路。”

端木冷月不喜多事,所以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等到那人走近,两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名年迈的苦行僧,风尘仆仆,满脸疲倦,不过双目神气充足,显得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手持一条古朴的禅杖,斜挎一个黄布包袱。

年老僧人走近凉亭,看到亭内有人,面露犹疑之色,像是在考虑是否还要进来乘凉。

路一也许是修习了无相梵天决的缘故,对僧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觉,当下起身抱拳。

“大师请移步过来歇歇脚吧,凉亭本是无主之物,哪有独占之理。”

年迈僧人闻言温和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路一,客气的双手合十道:“小檀越客气,那就多谢啦。”

进了凉亭,老僧又冲端木冷月施礼,然后在角落坐下,放下禅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装水用的皮囊,嘴唇微动,像是在念经,等了一会儿才一连喝了几口水,面露满足之色。

睁开眼看到路一好奇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不知小檀越听说过一句话没有?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

路一恍然,微笑道:“大师是相信因果之人,心怀大慈悲。”

老僧神色悲苦的摇了摇头道:“大慈悲应该是兼济天下,挽救万民于水火,一路行来百姓皆苦,实在是力有不逮,大慈悲三字老衲实在愧不敢当。”

路一问道:“请问大师在哪处宝刹主持?”

老僧再次摇头,双手合十道:“小檀越万万不要再以大师相称,老衲来自辽北道大悲寺,自幼出家跟随师傅修行,活到现在也只是粗通佛法皮毛,久在寺内枯坐而不知世间疾苦,这才下山到红尘行走,以求顿悟。”

端木冷月听到大悲寺三个字以后肃然起敬,认真行礼道:“辽北道大悲寺的大师们虽然超然世外,但却人人菩萨心肠,让人敬仰。”

路一同样听洪开泰提起过辽北道大悲寺,当时笑言,如果奉天国还真有名副其实的佛门圣地,受人敬仰,那么只能是大悲寺,悬空寺虽然贵为天下佛门正宗,但除了寺内武林高手辈出之外,其余的和大悲寺相比仍然是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大悲寺隐于深山,全寺下不过三五百人,大多为孤儿,没有接受朝堂封地,不设僧兵,僧侣修行推崇苦行历练红尘,全寺下不受任何黄白之物,见人渡人,与人说法有求必应,虔诚信奉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是真正以佛教教义行走天下的活菩萨。

老僧起身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神色平静,开口说道:“大悲寺也只是深山里一个普普通痛的寺庙,佛经常说,心中有佛何处不是修行,即使未剃度出家只要心存善念,同为我佛有缘人,正所谓将心比心,便是佛心。一念之慈,万物皆善,所以何必执着于出处?又何必执着于归处?”

看到二人皆目露思索之色,老僧也不打搅,盘膝坐下,一手持念珠一手掐诀开始诵经:

“……自悟自修,以登彼岸之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挂者悬系……既无挂碍,则不滞我相我见,四大皆空,五蕴非有,常清常静……”

路一心里默默聆听老僧诵读的经文,心神逐渐变得平静祥和,无相梵天决流转全身,仿佛洗去心境一层泥垢,通体舒泰。

过了好一会儿,路一睁开眼就看到端木冷月笑望着自己,目光盈盈,和刚刚似乎有所不同,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看来同样受益匪浅。

“多谢大师指点!”

二人恭恭敬敬施礼道谢。

老僧合十还礼笑道:“二位施主无须客气,佛家相信因果定数,你我相逢原本就是缘分,老衲观二位神蕴内敛,都是身具大神通之人,尤其是小檀越你,所修功法必定和佛门有关,既然入得我门,皆是同道中人。”

路一心里大吃一惊,一时反而不知如何作答,无相梵天决如果被人所知,可能引起的江湖动荡是洪开泰和南宫不妙二人最为担心的。

老僧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从地捡起一块普通的小石子放在手心,然后递到路一面前问道:“小檀越,如果我现在说这块儿石子儿是属于我的,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路一不解何意,摇了摇头。

老僧笑道:“可在我捡起来之前,它可就独独属于老衲?还是这方天地?”

路一恍然大悟,连忙拜谢。

“天地间有大恐怖者,有大智慧者,有大能力者,他们创造一些东西,原本初衷也是用于造福世间,只是人心难测,贪嗔痴各色众生相不一而足,故佛家更信奉因果了了,大器必自追寻有德者,二位小施主可曾明了?”

路一和端木冷月心悦诚服。

“尚未请教大师法号。”

“老衲慧心。”

“路一。”

“端木冷月。”

奉天国佛寺分为两大流派,大悲寺历来根据佛教典籍广为流传的“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作为传承辈分,如今方丈是真字辈的真定禅师。

而以悬空寺为首的另外一个流派又有自己的一套传承,同样取自佛经,即是“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坚固。”

两个流派,其实都已经传承千年。

慧心禅师听完二人的名字,不知为何面露缅怀之色,过了一会儿才向端木冷月问道:“不知贵教的东方羌先生近来可好?”

端木冷月大吃一惊,斜月教历任教主和龙虎狮狼四大法王自然天下闻名,可是东方家族自从黄泉教消亡之后历代恪守祖训,不参与教内事务,不行走江湖,所以东方羌虽然聪颖过人,惊才绝艳,但雏鹰堂学成之后就回到大山深处的东方部落,淡泊避世,连教内诸多老人和他也并算不多不熟悉,为何眼前这慧心大师会独独提起他来?

看到端木冷月的神情,慧心淡然一笑:“原来如此,看来东方施主果然已经放下,倒是老衲着了相,既然如此,不问也罢。”

端木冷月轻声说道:“我也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东方爷爷,印象中还是刚刚懂事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不过东方爷爷身体应该康健,多谢慧心大师关心。”

慧心得闻故人消息,也十分开心,笑道:“能在此和端木教主相逢,真是人生幸事,贵教人才济济,还需要教主多多费心,广积善缘,万万不能忘记先祖立教之本,其实诸多事端追本溯源最终还是源于自身。”

端木冷月想了想,没有反驳,点头称谢。

路一问道:“慧心大师这是打算去往何处游走?”

“四处行走,并无定处,只是一路行来处处生灵涂炭,只有进入江南道之后发现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也不知其余几道民生如何,老衲打算都去看看,顺路弘扬佛法。”

说完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仔细的取出一本古色古香的佛经,递给路一。

路一不解。

慧心微笑道:“小檀越修习伏魔之法,心地纯善,但老衲担心随着修行精进,心魔日趋强大,故而赠予你一本佛经,还望小檀越修行间隙可以自行翻阅,化解一些修行的不惑。”

路一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般若心经》,翻开就看到刚刚慧心大师诵读的一段经文,连忙俯身拜谢。

“又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只是一本普通佛门经书而已,小檀越与我佛有缘,应当坦然受之,日后不忘经常诵读即可。”

“以后一定去大悲寺聆听大师说法。”

“欢迎之至。”

路一和端木冷月二人告辞之后出了凉亭重新路。

端木冷月轻声说道:“慧心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悲天悯人。”

路一笑道:“而且武艺高强,估计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大师一合之敌。”

端木冷月点头道:“全身察觉不出真气流动,修为已到返璞归真境界。”

说罢回头望去,只见慧心大师盘膝坐在原地,神色悲悯双手合十,正在诵经。

也许是一种错觉,隐隐觉得慧心和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自然而然。

端木冷月好奇的问道:“为何慧心大师说你身兼佛家伏魔神通?难道你修炼的还真是佛门功法不成?”

路一故作不解,哈哈大笑:“就算我修炼了佛门神通,那么也是一个花和尚,是入不了山门的。”

端木冷月冷冷道:“最好是出家算了!省得让人心烦。”

路一双手合十:“女施主!还请自重。”

端木冷月娇笑不已,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个慧心大师捡起一块石子儿是和你打的什么机锋?”

路一摇头道:“没什么。”

“不说算了,我还不想听了呢。”

“那我马了啊!”

“你自己走路!”

“为何?”

“你不是有佛根吗?你见过哪个大师骑着马抱着个女孩子家家赶路的?”

“我又没有出家!”

“那我这会儿不想和你一起骑马行不行?”

“好吧!你说行就行,我走路。”

……

“你还不来?”

“你不是不让我骑吗?”

“那我叫你出家你现在也去?”

“女施主!再请自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笑闹闹的渐渐行得远了。

坐在凉亭的慧心大师睁开眼,目露笑意的望着二人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低头叹息一声,轻声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不光无相梵天决重现江湖,还和望月宝典传人相逢,不得不说机缘之事确实天意弄人,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