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在易鹿轩究竟做了些什么？”
“最开始两天，孔小姐还有模有样地跟她一起练一练，之后，孔小姐就不练了，只是她自己在那儿弹。弹完之后，她就回房间去歇着，如此而已，很是枯燥乏味。”
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孔朝华不是个轻易会向人请教的人。即便她说请教，也只是客气话而已，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向别人请教任何事情，而是有其他目的。”
梨霜也点了点头，有点激动道：“是啊，是啊，的确是那样的！孔小姐让梨梦去易鹿轩根本不是学什么箜篌，应该是有别的目的的。”
“那梨梦有说孔朝华是什么目的吗？”
“她也说不清楚，这也是她觉得最古怪的地方。一个多月，她在那里过得彷如隔世。每天都是练习箜篌，吃饭，练习箜篌，吃饭，练习箜篌，吃饭睡觉，就这样。她也忍不住问过孔小姐，但孔小姐只是拿一些话来敷衍她。她越来越觉得奇怪了，甚至感觉身边邪气很重。她越来越担心，跟孔小姐提出要先离开，但孔小姐却说她暂时回不去伶人司那边。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再乖乖待几天。”
“随后的几天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没有，”梨霜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整一个多月，几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不，”沁雪摇摇头，“一定发生了，只是梨梦没察觉到而已。”
“梨梦也是这么想的。她总感觉有事发生，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在易鹿轩的最后几天晚上，她非常地担心，也非常地紧张。可第二天早上睡醒后，又跟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她晚上一定担心得睡不着觉，要熬很久才能入睡吧？”
“开始是有点难以入睡，但后来总还是睡着了。啊，我想起来了，梨梦当时跟我说，说一到晚上她瞌睡就多，在易鹿轩里还很好睡觉。大概是因为那里特别清幽，所以好睡吧。”
“好睡？”沁雪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平时也很好睡吗？”
“那倒不是。她是心事特别重的姑娘，入睡不是那么容易的。”
沁雪停下了手里正在缠绕的银丝线，颦眉想了想，然后又让梨霜继续说下去。梨霜继续说道：“大概在一个月之后，梨梦就患病了。那天病得很突然，她一下子就不能起床，还头晕脑胀。司正请了宫医来看她。宫医说她是受了风寒，要静养。但两天之后，她就死了。”
“没人觉得奇怪？”
“没人觉得奇怪，除了……其实当时我也没觉得奇怪，是一位老姑姑的话提醒了我，我才开始怀疑的。那位老姑姑是伶人司里的老人儿了，在宫里待了有将近四十年了。当时是她去给梨梦收拾身子的。我记得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句：‘啊，是中毒啊……’”
“中毒？”
“我听得很清楚，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可我再问她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承认了，还让我别乱说。我后来想了想梨梦发病时的样子，如果说是中毒，那也不奇怪啊。可宫医为什么就没看出来呢？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毛骨悚然了。你不知道……”梨霜抱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寒颤道，“后来的那些日子我过得比死还煎熬。我觉得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觉得梨梦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害死的。我越来越相信梨梦是死于中毒，是有人要毒死她！我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所以后来，我故意表现得很差，总是被司正训。在第二年的春天，我就被打发出了宫。走出宫门那一刻，我大哭了一场。我多想梨梦也跟着我一块儿出来啊！”说罢，她掩面痛哭了起来，悲伤得一时难以克制。
沁雪弯腰从桌边捡起了梨霜掉落的绢帕，轻轻地塞进她手里道：“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真的让我心里舒服多了，”梨霜抓起绢帕不住地擦着眼泪道，“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了！”
“哪位宫医是谁？”
“宫医？哦，您说为梨梦诊治的那位宫医？他叫孔善，是个很年轻的宫医。”
“孔善？”沁雪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您觉得孔扇不对劲儿吗？”
“一个年轻的宫医误诊是有可能的。”
“我也觉得他医术很差，可能他是装作很差吧，反正年轻的宫医误诊也是有过的，谁也不能保证医师们一定不出错啊。所以后来，我不再吃孔善给我开的任何方子。我会偷偷地倒掉那些药汤，然后自己去配。我害怕极了，害怕也像梨梦那样……”
“你这么做是对的。还有一件事，梨梦临死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我从娄少行那里听说来的。”
“对，我告诉了娄少行一点点，但我没全对他说。我那时既气愤又害怕，想说又不敢全说出来，所以他只知道一点。”
“那个巫女，梨梦有这样说是吗？”
“是的，梨梦当时抓着我的手，非常绝望地对我说：‘那个巫女……是那个巫女对我做了什么！梨霜，我快要死了，那个巫女对我下手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安慰了她几句，但她仍然很肯定是孔小姐对她下了毒手。您应该知道吧？孔小姐在宫里有个绰号叫巫女，因为他们家是祭司出身。”
沁雪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游离在左边那盆水仙花上道：“她做错了什么？没错，她真的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弹了弹箜篌。难道弹了箜篌也要被处死吗？易鹿轩里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过。”说完，她起了身，将一朵珠花留在了桌上。她道：“若是你夫君问起，你可以拿这朵珠花作解释。若是婢子说起你痛哭的事情，你可以告诉你夫君那个卖珠花的是你老家的人，无意中说起了你的一位亲戚过世了。明白了吗？”
梨霜连连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