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迟铮愣了一下。
“赵君和安德银。”
迟铮双目睁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他哑然了片刻，用非常坚决的口气说道：“当然不像了！你怎么会这样想？赵君和安德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但是……其实，我早些时候听到了一些流言，说安德银是……是陈梁王和赵君的女儿……”
“什么？”迟铮激动得声音变了。然后，他拼命地甩头，甩到停不下来。他非常不客气地说：“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君不会生出安德银那样的女儿，那个安德银简直……总之，她们不可能是母女！”
沁雪问：“你是指长相还是……性格？”
“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上来看，安德银都不可能是赵君的女儿！你没见过赵君吧？等等，等等……”迟铮放下了筷子，抓了抓他那一头长长的微卷发，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了书桌前。他抓起笔，在砚台里蘸了两下，可惜砚台被冻硬了，一点墨都蘸不起来。沁雪走了过去，往砚台里倒了点热茶，慢慢地，墨被研开了。
迟铮画了一幅人像。他的画技很好，廖廖几笔，一个轮廓优雅的年轻妇人就被勾勒出来了。他丢开笔，指着那妇人道：“这个就是赵君，和真人没什么分别，我画出来的人总有九分像！赵君是个小脸美人，下巴略尖，面庞秀丽，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那双眼睛像澄净的明湖，美得让人着迷！陈梁王呢，也算清俊秀气的了，也生着一双顾盼生情的大眼睛。试问，两个长有这么好看眼睛的人怎么会生出一副死鱼眼？安德银那双眼睛就是死鱼眼啊！”
沁雪仔细打量着画里的美人，美人的确有一双碧波流转的美眸。而之前她在景宁那里看到过陈梁王的画像，陈梁王也有一双大大的多情的眼睛。但再想想安德银那双眼睛，不算大也不算小，既不水润也不多情，只是发起怒来时很有精神罢了。如此一想，还真觉得迟铮说得没错。
“你哪里听来的流言？简直胡说八道！陈梁王没有女儿，一个孩子都没有！如果有，我怎么会不知道？当初景宁公主下嫁时，他的确把府里原先那几个小妾送走了，只单独给赵君安排了一个住处。那时我也去看过赵君，没发现赵君怀孕啊！”
“您还去看过赵君？”
“是啊，就在赵君离开陈梁府没多久的时候。”
“大人对赵君还真是关心。”
“不怕对你讲，我那是带着私心去的。我想既然陈梁王都没法照顾她了，不如我来照顾她吧。但可惜啊……”迟铮颇感遗憾地叹气道，“她不愿意跟我走。她说她已经是个心死的人了，不会再跟其他任何男人了。我没勉强她，但后来想想真的很后悔，当时就该把她带走。如果把她带走了，她后来就不会从楼上坠下来了……”
“听说那是个意外。”
“是啊，”迟铮眼眶忽然红了，“女人都爱用那香喷喷的头油，赵君特别喜欢，不同香味儿的头油有十几瓶呢……”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了。迟铮缓和好了情绪，请沁雪回到了茶桌前。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叫你见笑了，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你不会往外说吧？”
沁雪让他放心，自己的口风一向很严。他点点头，然后语气变得正经了起来：“所以安德银不可能是赵君和陈梁王都女儿。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这件事你哪里听来的？安德银自己知道吗？”
“安德银自己知道。”
“啊，她知道啊……难道说她告诉了华莹，这就是华莹为什么会留下她的缘故？对，这样就说得通了。华莹一直想对付景宁公主，遇到这么大一件丑事，华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所以，华莹收留了安德银，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拿安德银大做文章，以此来打击景宁公主！”
“你说会不会……整件事就是华莹告诉安德银的？”
迟铮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的。华莹可能看安德银在陈梁府里待了那么些年，有利用价值，就编造了一个谎言哄着那姑娘，让那姑娘以为自己就是陈梁王的女儿。那姑娘少根筋，很容易上当，自然而然就信以为真的。啊，真卑鄙！这的的确确是华莹的做派！”
“可万一安德银就是陈梁王和赵君的女儿呢？”沁雪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不可能！”迟铮大手一挥，否认得很干脆，“我敢拿我的性命来打赌，安德银绝对不是！那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那两位的影子，而且她动不动就脸红，赵君和陈梁王可不会。他俩就算喝了酒也不会脸红。而且你看看安德银那性子，哪一点像那两位了？”
沁雪心中透出一丝寒意，是啊，确实不像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阿鲜婆婆病迷糊了才说了不实的话吗？但当时看阿鲜婆婆很清醒啊！这是哪里出错了？
回去的路上，廊外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了。沁雪驻足观望，神思飞出了老远——是哪里出错了？安德银真的不是陈梁王和赵君的女儿吗？迟铮说赵君没有怀孕，那阿鲜婆婆的话又算什么？不，阿鲜婆婆不可能编瞎话来哄人。她伺候过赵君生产，这应该是事实。迟铮看不出赵君怀孕，可能跟赵君身材纤细有关。那么，赵君确实生下来一个女儿。那女儿去了哪里？如果不是安德银，又会是谁？还活着吗？
有一件事，现下想来令人毛骨悚然。那就是无论寇娘还是景宁公主，以及其他在鹿城待得不算久的人都是没见过赵君的。现如今在鹿城里，见过赵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即便发现安德银不太像陈梁王，也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一定是因为像母亲的缘故，很多女儿长得都不像父亲而像母亲。就这样，她们很自然地认为安德银就是赵君的女儿。只有迟铮，这个曾经爱慕过赵君的男人非常肯定安德银不是赵君的女儿。
沁雪打了个寒颤，万一真弄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