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令不到二十位列武魁,自幼习武看一遍便烂熟于心,被连砍二十八刀都学不会的话,那以后也不用习武了。uig
这一刀虽然是第一次用出来,但其身法和声势,远比练了十几年的司徒琥羽火候更深,比起司徒岳烬也只是稍显稚嫩而已。
司徒岳烬眼中显出几分错愕,还以为许不令以前偷学过司徒家的刀法,刀锋在前,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匆忙抬起九环刀格挡在身前,左手撑住了刀背。
铛
许不令持的是直刀,重量比九环刀轻太多,力道肯定没有重刀劈下来那么大,但这也要看用刀的人本身力量有多大!
白衣席卷风雪,刀锋带着骇人力道,近乎是砸在厚重九环刀上。
火星四溅的同时,司徒岳烬双臂猛的一震,微不可觉的弯曲了下,整个人下陷些许,尚来不及反手,第二刀便又落了下来。
铛铛铛铛……
司徒岳烬方才连出二十八刀已经快力竭,虽然许不令接二十八刀同样不轻松,但宝刀未老对上年轻气盛,终究是后者潜力更大。
许不令被压着砍了二十八刀也动了火气,盛怒之下刀刀不留余力。贾公公曾提点过一句一百下狠的,不如一下准的,许不令深有所感一直铭记于心,并未莽夫般乱挥刀,每刀都准确无误劈在九环刀刀刃缺口上,缺口肉眼可见的加深,直至劈入刀身寸余,依旧再继续往下劈砍。
二十八路连环刀以简单、霸道著称,简单的东西往往意味着容错率高,就和**枪的中平枪,祝六的撼山一样,要么硬接要么躲,简单干脆的一下,根本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司徒岳烬作为开创者,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解二十八路连环刀的长处与短处,长处是大巧不工势不可挡,短处是消耗太大只能劈二十八刀。二十八刀之内,对手稍有疏忽非死即残,要逃至少也会中一刀,不可能全身而退。
正是了解的清楚,司徒岳烬才节节败退没有反手之力,只能凭借手中九环刀硬抗。
只是许不令能接司徒岳烬二十八刀,已经打过一轮的司徒岳烬,显然接不住许不令还回来的。
仅仅九刀过后,司徒岳烬便虎口崩裂,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血,第十刀膝盖便再能支撑,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旦没法后退卸力,刀锋上所有的力道就会施加在身上。
第十一刀,司徒岳烬双膝陷入泥地两寸有余。
第十二刀,口中喷出血水,显然震伤了肺腑。
“喝”
许不令如影随形,占据上风的瞬间直接转为双手持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劈下。
风雪夜中寒光一闪,继而爆出火星。
锋锐无双的醉竹到落在厚重九环刀上,已经被砍出个大豁口的大刀应声而断,继续往下落去。
司徒岳烬跪在地上,双手血流如注,手中宝刀已断,再无格挡之法,眼中露出几分震撼之色,直直看着刀锋劈向额头。
一个江湖客,早晚会死在刀下,这一刀可以来的很突然,但不能太窝囊。
对于司徒岳烬来说,这一刀确实来的措不及防,事前根本没想到。
不过血战之后,堂堂正正死在自己开创的刀法下,半点不窝囊,也算是他作为刀客纵横一辈子,应得的结局。
正是因此,临死前,司徒岳烬反而没什么惊慌和惧怕。
只是势不可挡的刀锋,并没有落在司徒岳烬脑袋上,而是在额前戛然而止。
许不令劈断九环刀后便收了力,双手持刀,在司徒岳烬脑袋前强行停住,雪亮刀锋纹丝不动,胸口起伏气喘如牛。
“呼呼”
寒风凛冽的风雪夜骤然安静下来,从爆裂的激战转为凝滞只在一瞬间,若不是风雪依旧,钟离楚楚和夜莺还以为时间瞬间停住了。
两个人的呼吸声很大,汗珠落在雪面上,口鼻中喷出阵阵白雾。
司徒岳烬跪在地上,见额头上的刀锋停住,力竭之下坐在了雪地上,喘着粗气道:
“什么意思?”
许不令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稍微缓了下,才站直身体,反手将长刀插回腰间,缓缓入鞘:
“好刀法,以后归我了。饶你这次,你司徒家欠我一条命,如何?”
司徒岳烬大战过后,已经没了什么力气,看了看手中断刀,丢在了地上:
“随你,你不杀老夫,老夫总不能自裁。”
正儿八经的江湖人,说话就这么干脆。
许不令也不需要司徒岳烬做什么承诺,要脸自会遵守,不要脸他也不需要这种杂鱼。
当下转身从雪地上捡起了长槊,走向了追风马。
司徒岳烬坐在雪地上,并未起身,看着许不令的背影,想了想:
“此刀与你相辅相成,学成之后,你恐怕天下无敌了。世上能破此刀的,估摸只有厉寒生、左清秋、贾公公三人,余者尽皆蝼蚁。”
许不令没有回应,只是随意抬了抬手,便翻身跃上追风马,朝着东方扬长而去。
风雪依旧。
人已老,刀已折。
身为刀客,最凄凉的莫过于此。
只是司徒岳烬在雪地上坐了会儿,并未露出什么无奈之色,反而略显得意。
武学传承便是如此,传给徒弟子孙是传,传给敌人也是传。只要功夫好能杀人,对手捏着鼻子都得用,用了就甩不开开创者的名字,哪怕是生死血仇。
司徒岳烬是二十八路连环刀的开创者,能看到未来三十年纵横江湖的顶尖枭雄,用的是他的刀法,这不是败者的耻辱,而是在武学招式上无人其右的荣耀。习武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伤春悲秋的……
踏踏踏
许不令击败司徒岳烬后,纵马飞奔,快速离开了交战的雪地,转过树林离开司徒岳烬的视野后,便轻咳了几声,抬手拉开了袖子。
连接司徒岳烬全力以赴的二十八刀,江湖上独他一人,自然不可能轻巧。
双臂此时还肿胀刺痛,呈现乌青之色,显然是太过用力有所拉伤。承受力量的肩膀、腰腿同样酸痛难忍,若是不修养几天,恐怕就得落下病根了。
许不令眉头紧蹙,从马侧行囊中掏出纱布和金疮药,包扎被震裂的虎口,同时在山林中寻找着夜莺的踪迹。
只是许不令刚刚转过林子,粗重的呼吸还没有压下去,眼角余光便在道路前方发现了一个提着长剑的黑影,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出现,似乎只是转眼的一瞬间就从地下冒出来了。
许不令脸色微变,着实被惊了一下。这等来去无影的身法,不是宗师也是半步宗师,他刚刚和司徒岳烬全力一战,消耗极大,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若是这时候遇上全盛时期的宋英、陈道子,真神仙也得交代在这里。
许不令迅速握住了腰间刀柄,目光转向黑影,同时抬手,让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夜莺别乱动。
道路前方的人影相距约五十步,风雪太大天色昏暗,看不清人影,不过不动如山的气势,便能让人看出其绝非凡夫俗子。
许不令握着刀柄,脸色微沉,朗声道:
“来者何人!”
前方的人影并没有回应,稍微站立了片刻,便缓步走了过来。
许不令飞身跃下马匹,刀柄依旧发烫的醉竹刀再次出鞘,斜指地面,眼神桀骜,岿然不惧。
踏踏踏
脚步似慢时快,很快便来到了近前,昏暗光芒下,依稀能看清来人容貌身着淡青长袍,腰间悬有一把古朴宝剑,剑穗上挂着白玉珠。面向四十余岁,剑眉、鹰钩鼻,长相十分俊朗,仔细看去,鼻子和脸型,和许不令还有几分神似。
??
许不令一愣,握着单刀蹙眉打量了下,略显不确定的道:
“大舅?”
山坡上的桃林中,钟离楚楚刚刚从震撼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为师父的无敌相公雀跃,便瞧见了路上忽然出现的人影,心霎时间又凉了半截。
夜莺也微微惊了下,握着剑柄想要下去帮忙,可听见许不令那声大舅后,灵气十足的大眼睛中又是一喜。
钟离楚楚察觉到夜莺表情的变化,知道来的人是帮手,连忙询问:
“这是谁?肃王爷派来的人?”
夜莺已经放松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惊喜,认真道:
“公子的亲舅舅,肃王妃的哥哥,东海陆家的家主,其剑不动、其意百鸣听说过吧?”
钟离楚楚眼前一亮。她自然知道这句江湖上无人不知的形容词指的是谁前剑圣陆百鸣!老剑圣祝稠山死后接下剑圣封号,一直到祝六出现,都是江湖上用剑第一人。
不过铁鹰猎鹿的时候,东海陆氏遭了大难,老家主战死在家门外,陆百鸣为了保下全族没有出剑,向朝廷表名了态度,从那之后,陆百鸣便在百尺崖面壁思过,唯一的一次出手,就是和祝六那次剑圣之争。
东海陆氏在青州,距离很近,不过陆百鸣一直面壁思过,连许不令都没想到这个舅舅能出山跑过来,更不用说夜莺和钟离楚楚了。
道路上,许不令收起了长刀,眼神很是意外,走到近前仔细辨认,确认是记忆中,小时候来肃州看望过他的陆百鸣后,露出了几分笑容:
“大舅,你怎么来了?”
陆百鸣着装颇为文雅,提着剑走到跟前,上下打量几眼,眼中带着几分赞许:
“多年不见,都这么大了,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她晓得你把司徒岳烬打趴下,肯定会高兴,当年他们还在江湖上吵过架来着。”
许不令幼年对肃王妃的感情很深,刚来之时,每每从记忆中回想起,便心如刀绞,此时也一样。他走到近前,稍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是啊,嗯……父王一直想找你喝酒来着,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去肃州坐坐……”
陆百鸣抬了抬手,不想再提当年的无奈伤心事,只是平静开口道:
“你表哥鸿雪,和我说了菩提岛的事儿,怕你出岔子,让我过来帮你脱身。本来不想现身,不过陈道子和张不正已经来了幽州,就在附近搜寻,估计马上就到,你肯定打不过。”
许不令听见这话,眉头一皱,显出几分恼火:“这个臭牛鼻子,真是阴魂不散,他没死在菩提岛?”
“据鸿雪所说,陈道子被厉寒生打怕了,受伤逃遁。这次过来,恐怕是楚王安排来取你性命,好嫁祸给朝廷,让肃王发兵打长安。”
许不令稍作斟酌,便明白了用意:“为了当皇帝不惜祸乱长安,够狠毒。对了,鸿雪怎么会和打鹰楼搅在一起?是大舅的授意还是……”
陆百鸣摇了摇头:“江湖规矩,不传二人。先灭了陈道子和张不正,我送你出幽州,剩下的事儿你自己琢磨。”
许不令略显无奈,很想说句你可是我亲舅舅,可江湖不是庙堂,讲规矩的江湖人都是如此,强行问只会让对方为难,也没有再多说。稍作休整后,招呼了夜莺一声,和陆百鸣一起,进入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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