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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帝王之心不可测

安国公府,气压十分低沉。

安国公让人备了酒,小火炉里用水温着。对面放着一个空杯,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文慈侯一脸灰败地走进来,也不跟安国公客套了直接坐到了他对面拿起铜炉里的酒壶就倒了酒猛灌了起来。

等他喝了几口之后,安国公这才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过去:“行了,事已至此你喝多少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文慈侯手掌捂着脸,从宫中、出来这一路他就跟个游魂似的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那可是真刀真枪里挨过来才谋得了这个侯爵。

结果呢,这么一桩小案子他不过是纵容包庇了一次,顶多也就是个滥用职权谋私罢了,何至于一笔就抹杀了他所有功绩呢?

“什么都没有了!谷雨兄,我这宦海沉浮三十载,本以为将来可以风风光光锦衣还乡。可如今,什么都没了。”文慈侯哭丧的脸又抢过酒杯喝了起来。

安国公摇摇头,干脆将酒壶拿走:“你冷静一点,现在还不到认输的时候!闳义兄,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按理说,永恩伯处理事情不会这么不小心。可是京兆尹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里,将当年多起案子全部查得个水落石出,你觉得这可能吗?”

文慈侯冷静了下来,只是苦笑了一声:“可不可能不都已经做到了吗?我何尝不明白谷雨兄的意思,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布局,而如今京兆尹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沉寂了十几年的案子都翻了出来。这要是说没有人在暗中布局,谁信啊?是我们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所有应对之策根本就派不用场。”

安国公也是心烦意乱,这一次他也没有能够幸免。虽然罪责不及文慈侯,但皇帝也当众斥责了他,说他尸位素餐无所作为。被罚在家闭门思过,罚俸一年。

天承帝对他的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按理说文慈侯虽有包庇纵容之罪,但这样的过错也不至于被褫夺了爵位。可见皇对宸王是起了戒心了,他这是有意在剪掉宸王的党羽。

“相信皇也不是看不出来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个案子,但他不仅不着急查出真凶,反而将注意力都留在了永恩伯所犯的案子。这不仅仅是在打压宸王,也是在杀鸡儆猴。如今这个情形,指挥同知的补缺咱们就别想了。我已经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出,这残局只能让宸王来收拾了。”

文慈侯点点头,可脸依旧只是挂着一抹苦笑:“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这已经成定局了。好在你跟永恩伯的案子牵扯不大,不然这一局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一个永恩伯,一个户部侍郎再加我这个文慈侯,一个案子让我们折损了三名重臣。这背后的人,可真是高啊!”

安国公虽然心里也有些气不过,可眼神却依旧透着坚毅。他拍拍文慈侯的肩膀:“闳义兄,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这宦海沉浮,可以一朝翻覆,也可以一朝登顶!只要宸王还没倒,就不到认输的时候。既然都已经选择跟宸王一条船了,如今也下不了船,那就只有抱紧了这条船!”

文慈侯像是被安国公点醒了一般,是啊,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只有宸王将来坐了那个位置,那他就还是功勋啊!

文慈侯哈哈笑了起来,被阴霾覆盖的眼睛里重新焕发了光芒:“你说得没错!今年除夕我是没法在京中度过了,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定能再回来!谷雨兄,过两日我便要去宜州任,家中老母还望你多照拂一二。”

皇宫,御书房。

天承帝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散发着香气的腊梅,白雪枝头不似红梅那般被白雪映衬得炽烈而耀眼,这一朵朵似蜜蜡的黄梅,却在雪中显出几分俏皮与灵动。

“皇爷爷。”梁鹤祯站在他身后喊到。

天承帝没有回过头,只是在他平静的脸色露出几分疲惫来。他顿了顿才开口,但这一开口又是那么的直接:“永恩伯是你杀的吗?”

梁鹤祯也不由微微一怔,但这一闪而过的情绪非常短暂,短暂到似乎没有发生过。

“皇爷爷何出此言?孙儿刚回京不久,哪有那本是筹谋出这么一出。何况永恩伯是何人,他手握京畿兵权,我如何能让他死?”梁鹤祯冷静地回答到。

天承帝皱着眉转过身来,目光定格在梁鹤祯脸,似乎是在试图从他脸找到他说谎的证据。

然而梁鹤祯的表情十分平静,一双眼睛里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如果这个案子真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

可若真是他做的,那么此刻的他又是如何在他面前伪装到如此滴水不漏?

天承帝收回了目光,刚才话题戛然而止也像是没有说出口一样。

“指挥同知的位置如今空缺了出来,你觉得谁堪当此大任?”

梁鹤祯眼眸微垂,只怕皇帝是在试探他吧?

梁鹤祯列举了几个人选,其中也包括了回京述职的赵荀。

天承帝顿了顿最后又点了点头:“这几人都还不错,尤其是那个赵荀。剿匪一事他办得不错,就将他留下来吧!”

天承帝又问:“户部侍郎苗秋仁被革职查办,你觉得这个位置谁来顶替?”

梁鹤祯回到:“依孙儿这段时间在户部任职的情况来看,户部的工作眼下繁重又是十分紧急。替补官员最好还是能熟悉户部的情况最好,所以孙儿认为户部郎中曹延年可提拔。”

天承帝思索了一会,曹延年这个人他还是印象挺深的。具体是哪一年的状元他记不清了,但他记得这人是三元及第,当年也是无限风光。

不过他入了翰林院之后就沉寂了下去,后来还是宰相冯至举荐了他入了户部。在户部也已经有快十年了吧?至今也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官员。

被这么一提醒,天承帝对曹延年的印象越发清晰了起来。同时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吏部尚书吴怀章。

“说起来吏部尚书吴怀章跟曹延年可是同科进士,一个状元,一个是榜眼。榜眼官拜尚书,三元及第的状元竟还是个了郎中。这么多年都没能往升,这人究竟是能力不行,还是别的缘故?”

梁鹤祯淡淡一笑,皇帝这是明知故问。在官场特别是京官,若没有一点人脉,任凭你能力再突出也会被级夺了功劳去。

当年若不是有冯至欣赏曹延年的能力,恐怕他连进入户部的机会都没有。冯至死后,曹延年这个人恐怕都被大臣遗忘了。

“据孙儿观察,曹延年这个人性格耿直,不喜欢攀附也不喜欢阿谀奉承。这么多年未曾有过晋升,并非能力不行,而是苦于无人举荐。”梁鹤祯很直白地说到。

天承帝饶有兴地看着他,眼神透着一抹精光叫人猜不透:“你这么极力举荐他,他会不会感激你?”

这话里有几分玩味,但梁鹤祯脸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有惶恐,只是保持着那份淡然:“举贤尚且不避亲,孙儿与曹郎中一同共事,对他的能力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孙儿不过只是如实举荐,最终人选的定夺还是在您手中。”

天承帝笑了笑:“好一个如实举荐!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这还没走出御书房的大门,天承帝忽然又想起什么冲梁鹤祯的背影说到:“云染那丫头……身世可有怪异之处?”

梁鹤祯定了定,眼皮忍不住调了一下:“皇何出此言?小染她从小就在下河村长大,若不是一次意外她落入江中被人救走,她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洪洋县。”

他叫天承帝皇的时候,脸多出了几分冷清之色。

天承帝的表情叫人看不透:“是吗?之前临州发生了一起十分离奇的灭门案件。经过调查发现,被灭门的原因就然是一支金钗。这金钗的来源,巧了,是洪洋的一个地下钱庄。之后这钱庄也遭血洗,线索断了的同时,下河村苏家一家人死于大火。祯儿,这里面没有关联吗?”

梁鹤祯微微垂眸,眉心微微皱起:“苏家的死是意外,这件事小染也十分难过,我不想再提起凭白让她伤心。”

天承帝半眯起眼睛,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但很快又松开:“但愿是朕想多了!不过那丫头也的确是难得,明明是个乡野丫头,却长着一张不输京中贵女的脸。最难得的是,她还有一手了不得的医术。陈美人病了那么久,经她一番诊治,如今竟不药而愈。难得,真是难得啊!”

梁鹤祯无法从天承帝最后的难得中判断出他的情绪,但他相信天承帝对他们夫妇两的试探才刚刚开始。

帝王之心,果然是最不可猜测之物。

临走前,天承帝又补了一句:“曹延年提拔去,户部郎中一职便空了出来,你来补。之前没给你什么实权只是让你多观望多学习,如今给你了实权,你就不必束手束脚了。朕对你的期望,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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