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阁 > 武侠仙侠 > 青衫磊落行 > 16、迷雾重重

欧阳清星夜兼程,拼命赶回。

大理寺外威严的大门处两个气死风灯还在照着,室内的灯火熄灯已久,一众衙役和捕快都是睡熟了,敲门自然会吵醒众人,随手轻轻一跃,站在了墙头。

墙头高丈余,站在粉的雪白的墙头,大理寺的院落自然可以一览无余。

自高处而望,大理寺中院落里还有一处灯火,却是平时关押女子囚犯的地方,现如今小月却在哪里住着。

欧阳清辨出方位,心道:“是小月的房间!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一个“大鹏展翅”翻到了地面,几步奔到小月房前。

房中燃着马灯,将小月娟秀的体态映在窗,走来走去的体态甚是妩媚动人。

欧阳清只觉口干舌燥,不及在想,自己掉回头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欧阳清回了房,点了牛油巨烛,桌子壶里的开水甚烫,泡了壶新来的黄芽,一大口滚烫的热茶下了肚,心里似是卸下了千斤包袱,大感轻松。

坐在床,拉过一床被子垫着腰,滋滋然想起小月秀美面容,又觉遗憾,可要说再去小月房中一诉衷肠,那是万万不敢,大理寺副卿并不能随意出入家眷房中,只得在房中坐卧不安。

正自心头焦躁不安,忽听得“咚”一声轻响,小月柔美的声音轻轻在门外响起:“欧阳大哥,你回来了?睡了吗?”

听见小月轻唤,欧阳清只得低低“嗯”了一声,小月听他答应,便推门而入。

就在此时,一阵凉风吹入,欧阳清意识也是一清,猛然反应过来:“小月来了!”大骇下,一掌拍出,这小小油灯自然立时熄灭,房中一片漆黑。

小月刚踏入房中,见灯光灭了,她手中虽持烛台,但看不见屋内,愣道:“欧阳大哥,怎么了?”

欧阳清支吾道:“我……我不小心碰翻烛灯了。”

小月轻声道:“嗯,不用担心,我带有蜡烛。”

那知小月在前,后面却有个黑影跟在后面。

黑影渐渐走近,欧阳清警惕之心顿起,见他带了个青铜面具,便道:“下是谁?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天魔。”

欧阳清心中自是大骇,一提气,丹田内却是空空荡荡,毫无真气可言,心中大叫不妙,面强自镇定,不露声色。

欧阳清心头一寒,道:“你我素无来往,今日下来我大理寺有何贵干?”

天魔淡淡道:“下不必再装了,你已中毒,我早已放在小月所持蜡烛中,若非如此,必定刀光剑影一番,想来也无法叫兄台歇息片刻。不过请放心,在下绝无恶意,只是想来说一番话,说完就走,绝不停留。”

欧阳清心想:“说话就好,说话我就有时间逼住药性,恢复几分功力。现下要是动手我哪里有打架得份,只有纳命的份!”

当下不动声色道:“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天魔道:“眼下路长风身败名裂,被天下英雄追杀,骆冰不会久居大理寺,现在大理寺可说只服从兄台一人。大理寺内高手众多,能人自然更是无数。欧阳兄何不与我共战一番大事呢?”

欧阳清心思敏捷,一颗快要跳出腔子里的心又放了回去,知道性命无虞,那就无碍大局,缓缓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要细细考虑下,要和文星、冷弃、三人商量商量,不能现在定夺。”

让欧阳清加入魔教那是万万不能的,欧阳清无论再怎么贪图享乐,家风门风尚在,此话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天魔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传你一门内功,你一定能压服骆冰、路长风,你又怎么想呢?”

欧阳清奇道:“你开什么玩笑?”

天魔淡淡道:“用飞鱼剑和“夜帝寒冰掌”两样至宝开玩笑的人,恐怕还没有罢。”

欧阳清一怔,看着天魔随手抛向桌子的包袱,小月不做声去把包袱给解开了,里面赫然摆着一柄黑黝黝的宝剑。

一阵喧闹声将昨夜醉醺醺的骆冰惊醒,朦朦胧胧中他睁开眼,天已大亮了。

酒店中一大早就坐了不少喝早酒的人,黄河以北的人大都有喝早酒的习惯,一碗早酒下肚一天都暖洋洋的,聚在一桌在高谈阔论。

骆冰感觉非常奇怪,心里道:“这些人都带着长条的包袱,里面裹着刀剑,说话大都操着外地口音,应该不是本地武林同道,显是外地的武林中人,这么早来吃早酒,多半是昨晚连夜赶来的,看来洛阳城内出大事了。”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是不是惊动了天庭,骆冰忧心忡忡,拿起酒碗的手不禁放下了,静静的听着外面人说话。

“砰“的一声,一名矮胖男子重重在桌擂了一拳。这人一口济南官腔,拳脚粗壮看样子是山东八极的门人,一拳砸出桌碗碟只飞,汤水四溅,桌人却不以为意。

这黑胖男人长叹道:“近日听到大理寺卿路长风打败黑道剑圣,屠杀百余武林同道,其后更劫镖杀人,恶行累累,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也道:“有谁能相信!当年路长风追踪千里,终于将十二连环坞的恶魔老七正法,肃清正道,当真叫人佩服。想不到一代英豪,竟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唉……红颜祸水啊!”

骆冰听他们这般说法,心里“咯噔”一下。

邻桌也是一张枣木制成的八仙桌也坐满了人,个个面容粗豪,其中一个黑瘦汉子喝下一大酒,懒洋洋道:“路长风是公门中人,本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实在该杀!”

骆冰听他这般说法,眉头大皱,只是想多打探些消息,这才忍住不答。

那矮胖汉子似也要说些什么,但终于止住了口,连连叹气,似乎谈及公门大是止禁的话题,虽然几人可以牢骚几句,却是立马不在往深入里说。

骆冰再也忍不住走前去,冲着矮胖男子作了一揖,道:“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斧头帮帮主冯乐天。”

骆冰点了点头,问道:“敢问冯兄,诸位可是来寻路长风麻烦的吗?”

冯乐天叹了口气,道:“不错,这家店里的所有朋友,都是来……主持正义的。咱们乃是应岳之邀,特来看江湖正义之举……”

骆冰忍不住动容道:“五岳?莫不是当年铁摩勒的五名朋友?”

那名黑汉子截口道:“除了他们还有谁?不过他们邀约的可是咱们崆峒这样的名门正派,不是斧头这些只会打家劫舍之末流!”

言语之间颇见傲气,手一扬,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矮胖子想必对崆峒有些忌讳,眼睛里冒出火来,胡子都立了起来,却终于没有发出来,自个端起碗酒一口干了。

骆冰立在一旁,冷笑道:“崆峒是名门正派果然好武艺,不知道下叫什么名字?”

崆峒派有人笑道:“连咱们大哥名字都不知道,还出来混什么?快滚回家去吧!”

黑汉子挺着脖子撅着脑袋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天霸是也,你这小狗也配问我老子名姓?哼哼,老子既然告诉了你,现在你就得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黑汉子腰间的鬼头剑却是不经意间已经给拔了去。

骆冰举起鬼头剑,左手二指拈在剑脊,真力贯入双臂,一尺许长的精钢长剑竟缓缓被他拗弯,这柄剑看起来像剑重量却比一把刀还要重,舞起来都是很吃力。

崆峒见骆冰不动声色,却是这般武功,均是大感失色,知道高手众多。

骆冰淡淡道:“你告诉了我名字,我也该告诉你。在下姓骆,司职刑部副统领,官居朝堂从一品,顺便大理寺副座。”

然后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次便过,下次再乱说话直接办你们扰乱”。

崆峒众人听他就是大理寺骆冰,一时噤若寒蝉,在场诸人不再胡言乱语。

骆冰冷然道:“各位可以回去了,请转告五岳,大理寺不仅要管。而且还要将你们说的路长风江湖一案管到底!”

众人听得此话,均都不解,面面相觑。

江湖的事情一向江湖解决,还从未听说大理寺解决江湖纠纷,难道以后杀人放火要通知一声。

骆冰寒声道:“还不快滚!”

崆峒派、斧头帮都变了脸色,纷纷从店中跑出。

一时店中空空如也,安静了不少,骆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忽听背后传来女子笑语:“就知道捏这些软柿子,忒也没用了。”

骆冰不回头,慢声道:“不吃早饭,你跑出来干什么!”

楚秋烟“呸”了声,将一张纸条放在他面前,骆冰见面写着:“有事暂离,武当重见”,奇道:“楚秋水走了?”

楚秋烟点点头,埋怨道:“他总是这样,总说有事,总是不告而别……”

骆冰笑笑道:“我们早晚都当去趟武当。”

说罢,拿出纸笔写了封信,告诉欧阳清慢慢找寻路长风不要着急,我要去武当一趟。

两人向南,一路向武当山行去。

楚秋烟见骆冰一路情绪不高,沉默寡言,似是心有牵挂,她素来敏感,便道:“骆大哥,你是在挂念路长风吗?”

骆冰点头道:“不错。江湖传言,路长风杀伤了三百多名正道人士,而且其中百多条人命,并非是恩怨仇杀,而是为了红货。这番下来,路长风可说已成武林公敌,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大理寺的招牌怕也抵不住他的性命。”

楚秋烟摇头道:“路长风并不是杀机重的人,公门中人明哲保身哪来那么大的杀机。有个胡蜜姬行走江湖也是不便。一个青年女子,最不愿见到情郎满手鲜血,路长风念在她的份,也不至于下如此毒手。”

骆冰摆摆手:“胡蜜姬和你不同,她是有来头的人,说不定,路长风杀人就是她挑拨教唆的。我现在,只怕路长风当真入了魔道。”

楚秋烟轻笑道:“你多虑了,我见过路长风,他为人很正派的!”

骆冰肃然道:“你知道天魔吗?”

楚秋烟点点头:“似乎听你说过,好像很有威势的,怎么?”

骆冰眉头紧锁:“十几年前,天山派曾发生一场内乱,派内有人误杀了当时公认第一高手——天痕子的家人。天痕子愤怒欲狂,却又寻不得真凶,定要杀有嫌疑的师兄弟。”

楚秋烟截口道:“那又和路长风有什么关系呢?”

骆冰道:“当时天痕子不仅是绿林第一高手,他一怒之下,要将天山灭门。好在此刻,路过的我师父,遇了两人大战一场。”

楚秋烟眼睛一闪一闪,问道:“你师父赢了,对吧?”

楚秋烟“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和路长风……”

骆冰道:“路长风剑法精深,本是红线女侠的剑法,但是路长风却又有些天山剑法的影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天痕子会不会就是天魔,抑或是没死的独孤玲珑?”

楚秋烟当场愣住,良久才道:“应该不会吧……可如果真像你所说,路长风走邪路就不足为奇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骆冰皱眉道:“证据自然没有,但你听我的推论。我……”话未说完,忽觉身下马一晃,剧痛跳了起来,倒了下去,楚秋烟的马也是这般。

此时两人离洛阳已有些远,路两旁尽是野蒿。

骆冰道:“莫非地有什么毒蛇毒虫?”足尖在马蹬一点,远远跳开。

楚秋烟看他如此谨慎,自是更加小心,脚尖一弹人向后飘,随马落下。

骆冰道:“小心地!”

楚秋烟低头望去,立刻“哎哟”一声尖叫,面色便作惨白:“七巧童子的五毒!”骆冰拨开草丛,快步赶来,只见地散落着青蜈蚣,绿蟾蜍,黑蝮蛇,显然剧毒无比。

骆冰心道:“刚才马被蛇咬后尚且立时毙命,何况人?”一时大为紧张,挥剑将几条蛇都斩成两段,回头问道:“蛇咬在你哪里了?”

楚秋烟脸色发白,牙关紧咬,指着左脚腕,已说不出话来。骆冰赶忙解开她鞋袜,见脚踝处两个蛇牙痕宛然,心道:“毒蛇才会留下牙印,看来有些麻烦了。”此时已顾不男女之嫌,伸嘴替她吸出些蛇毒,待得血液变回鲜红,这才转而手按她背心,运功疗毒。

才过片刻,骆冰嗅得腥风大作,中人欲呕,耳中更是不断传来“窸窣”之声,心头微有惧意,直起身来,长剑扫动,周遭野草尽都被切断,地面情况,也看入眼中。

这一看,几乎让骆冰呕了出来。四周已聚集了无数的虫和青蛇,不知几千几万条,数也数不清,都绕在骆冰身外,“嘶嘶”作响。

骆冰头皮发麻,只得将楚秋烟负在背,左手紧捏住她脚踝伤处方,右手握剑,便要杀出去,不料手脚竟有些发软,头重脚轻,心知是适才替楚秋烟吸蛇毒时,自己不慎咽下些许,此刻已然毒发了,赶忙运功压制。

但眼前无数毒蛇在前,又如何抵挡?

眼看茫茫蛇阵,骆冰心乱如麻,当下之厄,只怕是他人生中最危险、最艰难的一次,应对稍有不当,自己和楚秋烟都要丧命于此。反复思量,骆冰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划着了周遭野草。他知晓若是在这齐腰深的草丛中乱窜,那便是必死之局,唯有借大火之势驱赶毒蛇,才有一线生机。

火势一起,毒蛇纷纷避窜,骆冰潜运几番内功,与体内蛇毒反复争斗,可任他费尽力气,也只是能将毒素逼至掌心,驱出体外却总是差之一线,眼看时间点滴消逝,楚秋烟伤势拖不起,火势更加拖不起,只得再将楚秋烟负到背,死死扣住她环跳穴,脚下加劲,向外奔出。

风一起,火焰立成漫天之势,骆冰几难以呼吸,眼前的空间似乎也被烘烤得有些扭曲,看不清方向,向着洛阳方向一路狂奔。

地众多毒蛇也失了威风,在火焰的威慑下四处乱窜,大都化为灰烬。

空中一时又传来蛇肉的香味。

当下将楚秋烟裹在外衣下,深吸一口气,直冲入了那无边无际的火海中。

一入火海,骆冰立时觉出滚滚热浪铺面而来,顿时间须眉皆着,身体裸露的皮肤灼热难当,连鞋子都要燃起,若非他一心要救出楚秋烟,生出无边勇悍之气,只怕便要打退堂鼓了。

只见熊熊大火中,骆冰便如一道疾电,将火焰分成两片,身法之快,当真匪夷所思,若不是这般生死关头,他也决计无法爆发出这般能力。

只是火焰之中难以换气,骆冰速度虽快,但却仅能坚持一息,这口真气衰竭之际,便是他与楚秋烟丧命之时。

然而一夫拼命,万夫莫当,骆冰奔出近一里,已远远望见一座石山,真可谓活命之地,心内狂喜,忍不住换了一口气,立时觉得似乎吸入了一条火龙,胸口热辣辣的,骆冰暗叫一声不好。

这一口烟气吸下去,小腹内都是火辣辣的,火势已渐渐偏离却也是无事了。低头看看楚秋烟的脸色不再有淤青之感,知道毒性已经给吸出来了,却是不敢再走远,又往洛阳方向而去。

一路都在想,七巧童子不再贵州来洛阳做什么?传闻不是死了吗?怎得这么多五毒出现,又来一个使毒得高手了?